乾安帝牵起虞子素的手，向巷子外熙熙攘攘的热闹里走去。

“放完河灯, 我们先去旁边的落星楼用膳，阿虞来时没吃多少东西，落星楼有道菜, 是用万凉府特有的星罗鱼所烹制, 肉嫩无刺，这也是落星楼的成名菜, 阿虞可得好好尝尝。”

虞子素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高大的酒楼屹立在不远处，廊檐下灯笼盈红透亮，门口处衣着各异的行人往来络绎不绝。

一路走着看着，顺着人潮, 几人很快到了古河边。

夜幕低垂, 星光璀璨, 横跨夜空的乳白色亮带投影在河面上，河边楼宇悬挂的灯笼照亮了近处正在放灯的行人, 水波粼粼，形状各异的河灯随着放灯人推送的力度飘然而去, 彙入远方的灯群，烛火星星点点，恰如银河中闪烁的繁星。

锦瑟姑姑将备好的河灯取出来，递到每个人手里，冬喜和青黛也各得了一盏，手挽手高高兴兴去了旁边，梁忠义没想到自己也有，谢过姑姑后，笑嘻嘻地拉着一旁捧着河灯手足无措的近卫，和姑姑一起去边上放灯。

只剩虞子素和乾安帝还留在原地，酷似荷花的小灯里散落着香灰和钱币，中心的蜡烛已经点亮，她蹲下身，将河灯小心翼翼放入水中，阖眼双手合十。

默念了几句后，虞子素睁开眼，将河灯推向远方，和同样放完灯的皇帝一齐起身，身前，两盏河灯依偎着远去，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野尽头。

“阿虞许了什麽心愿？”温柔的晚风里，乾安帝压低的嗓音似乎都平添了几分缱绻。

虞子素挽住他的胳膊，看着河面笑说：“愿望讲出来，可就不灵验了。”

“事以密成，语以洩败。”乾安帝低下头，目光落在她黑色的帽顶上，擡眉探究，“看来阿虞心底有大秘密。”

虞子素从容不迫道：“陛下是天子，该明白知而不言的道理才是。”

眼见锦瑟姑姑他们也放完灯往回来了，乾安帝揽住她转身往外走，“今日可没有天子，只有一个带夫人出游的普通行商罢了，夫人若是有什麽心愿，可以直接同爷说，爷一定想法子满足夫人。”

虞子素顺着他的话回，“爷一个普通行商，也敢夸此海口，不怕妾心底的大秘密，是会让人掉脑袋的？”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阿虞总会一直陪在爷身边，大不了到时你我一同去阴曹地府，继续做一对鬼夫妻……”

他剩下的话被堵回嗓子里，虞子素这才挪开自己的手，“日里莫说人，夜里莫说诡，爷现在一个商人又没有龙气护体，今日又是回魂的大日子，爷可别积了口业。”

这个话题就此跳过，乾安帝牵住她的手往落星楼的方向去，却没改称呼，继续道：“夫人还信神魂之说？”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虞子素前世一直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在经历过穿越投胎后，她的观念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即使现在有了系统盖棺认证，这个世界并没有特殊能量场，也就是没有能孕育神鬼之类特殊存在的里世界，她日常还是会保留一份对未知事物的尊重。

乾安帝犹豫片刻，低声问，“那夫人会怕吗？”

他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虞子素感觉到乾安帝牵她手的力度都大了些，疑惑地看了皇帝一眼后，她摇头道：“所谓神魂，大多是世人对于力所不能及之事的寄托，况且，若这世间真有魂体，也不过是旁人朝思暮想，却再不複得见的人罢了。”

闻言，乾安帝恍惚了一瞬，旋即回神道：“夫人大智慧。”

虞子素浅笑安然，“不过是从閑书上看来的一些粗浅观点，当不得爷盛赞。”

说笑间，已经到了落星楼，走近之后，更觉里面热闹非凡，虞子素仰头看着竖立在高楼间铁画银鈎的门匾，一眼便知是大家之作。

“这块匾上的字，乃是由前朝书画大家盛璟年所题，距今已有二百余年。”乾安帝同她介绍着，一边拉人进了楼。

梁忠义和锦瑟姑姑已先一步进去寻管事清路，进楼后，两人直接上了侧面的楼梯，楼梯两旁有轻纱做成的帷幕遮挡，围栏上的花灯照亮脚下的路。

一直上到顶楼，近卫已经在楼上各处布防，虞子素看了眼被层层把守的楼梯口，以及只有侍卫的环形走廊，“陛下这是把整层都包下来了？”

乾安帝但笑不语，虞子素心中了然，跟着他进了开门的雅间。

雅间不算很大，中间靠窗摆着张方桌，上面放着茶点和水果，靠门的地方燃着地灯，照亮脚下的路，屋内没有燃太多明烛，明亮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足以看清一切，坐在窗边，还能看见底下宽阔的河面，以及一簇簇闪烁不熄的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