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杨镧觉得这位闻姑娘眼光颇高，能叫她看上，活在当下这个大环境中的男人，想必就没有能达成她的要求的。

湛兮拍了拍杨镧的肩膀：「先不说千鹤他能不能做到，我们把话题回归本质，你的理解不达根本，正如方才蔡老板所说的，是这样，但也不完全是这样。」

「请小国舅赐教。」

湛兮长叹一声：「杨镧啊，我家猛狮要的，不只是一个所谓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到老的一心人啊，这东西只是最表层的，最浅显的。」

「她追求的，是『说尽人间天上，沧海桑田，此情此景，唯有两心知』的心心相印……」湛兮看着杨镧的眼睛，缓慢地、仔细地说清楚所有的字眼，「你能明白吗杨镧？她要的，是灵魂的共鸣，是精神的同行，那是已经超越了血肉之躯的东西。」

唯有两心知……人间天上，沧海桑田，此情此景，唯有两心知……唯有，两心知！

是灵魂的共鸣……

是精神的同行……

超越了血肉之躯……

杨镧瞳孔微震，他从未听说如此说话，震撼至极。

两心知的心心相印，灵魂共鸣，精神同行，那是何等的境界？那是如何的滋味？

「那是从此你的灵魂都将有温暖的归处，再不孤独、再不流浪的滋味。」湛兮说。

「而你，你杨镧，你游戏人间，你其实并不真正允许，谁当真站在你灵魂的一侧，伴你同行。」

「因为你知道，她们理解不了你，亦或者，你认为她们不配，你傲慢自负，并不与人交心，你如何许猛狮心心相印？」

「什麽婚姻，什麽一心人，那只是『灵魂伴侣』最基本的门坎，你的家室，你的理念，让你连这个门坎都看不见，更不要说越过它！」

「杨镧，你知道为什麽外公方才走掉了吗？因为他想起我外婆了……」

湛兮看着杨镧已经怔怔到满脸迷茫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看，我外公外婆贫贱夫妻，虽未能白首偕老，但数十年恩爱不疑，那等心灵上有归处的滋味，能叫我外公此生此世，从未动过任何续娶的念头，纵使他只有我母亲，仅仅一个子嗣。」

「若按你说，我外公堂堂三代帝师，一代文坛宗师，开宗立派之人，岂不应该三妻四妾皆有，享受儿孙满堂才对？」

「可儿孙满堂的滋味，真的比你的灵魂获得真正的伴侣的滋味更好吗？」湛兮按着杨镧的肩膀，深深地凝望着他的眼睛，「杨镧，问问你自己，谢太师是不是一个分不清利害的愚蠢之人？若不是，你便能明白是何等滋味更令人间值得，不负这一遭。」

湛兮长叹了一声，最后说道：「想想我外公，想想我阿耶，想想我大哥，想想我姐姐和姐夫……杨镧啊，我多希望你有朝一日，也能体会到那等人生最极致的满足的滋味，那是心灵和灵魂的满足，而不是只能将就地沉迷在泥肉翻腾的短暂感官快乐中。」

「那样肤浅的、简单的、粗制劣质的感官快乐，是个人，是条狗，都能轻易得到，它又有什麽值得令人珍惜亦或者高看的地方呢？」

「唯有猛狮想要的那种，人间一遭最极致、最顶尖的追求，才是最难得的。千百万人中，又有几人能得到呢？」

「物以稀为贵，你当知道那是何等极致的滋味，才会令拥有它的人，显得与天下都格格不入却不愿再入人群，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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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将话说到了那等份上。

杨镧便是再不理解，也该理解一点点了，他到底不是个愚蠢的人。

但最后，杨镧却只是狼狈地撇开了头，深吸一口气，有些负气道：「小国舅，或许你说得对，但我做不到，我也不服！我不相信他琅玡云氏的云生月就能做到！」

「他可以！」湛兮严肃地说，「他可以！而且，猛狮要的可比你想象得要更多，更苛刻！你随我来……」

湛兮将杨镧一把拉起，不顾杨镧的挣扎，强行将他往角落里拉去。

杨镧本来以为湛兮方纔所说的，他沉迷于最低级的，是条狗都能轻易得到的泥肉翻腾的快乐中，永远理解不了他们那种最顶级的、最极致的、最高尚的追求，对他而言，就已经足够震撼人心了。

结果，湛兮如今拉着他悄悄靠近，杨镧被迫和湛兮一块儿进行非君子行径－－窃听，窃听的内容，比湛兮方纔所说的所有的所有，都还要更加惊世骇俗！

他听到云生月的嗓音温柔似春风细雨：「当初千鹤便知道，闻姑娘心中顾虑颇多，闻姑娘……如今可否告诉千鹤，你在顾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