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重重踹他一脚：“再废话，我现在就把你宰了。别不信，我剁骨刀正带在身上呢，什麽猪我没杀过？不差你一头。”

“可惜啊。你将这蠢货安抚了又有何用。”林拓优哉游哉道，“你还当真以为我独身一人便来闯久幽界了？瞧着吧。”

百里书南猛地一下站起身，神色紧张：“你什麽意思，明霁此去会遇伏吗？！”

宁知心说我的傻姑娘诶，你怎麽净听那反派的话啊，忙道：“明霁什麽身手，还会打不过几个小虾米麽？你别担心了。”

百里书南仍旧担忧：“可他确实……久未提剑。或许你们眼中的他，还是那个将军明霁，但这些年在我眼中，他只是个腿脚都不太灵便的普通人罢了……”

百里书南这样说着，没来由回想起生活中各种各样的明霁。

山间落雨，她淋雨归家，佝偻着背站在竈台边为她煮一碗姜汤的明霁；日头毒辣，留她在院中练剑，自己却躲进竹林阴影里睡得鼾声震天的明霁；有人或妖求上门来，费劲心思甚至不惜损耗自己也要圆别人周全的明霁。

他是她的良师，是她的益友，更是她迷雾似的人生里，唯一指引她前行的那道踽踽背影。

明霁教她善良，教她诚实，教她豁达，教她无双剑法。教她人妖生来平等。

可惜明霁教她这许多，她什麽都学得不算太好。

如今，这样的明霁，却还要同年少时那样，再提起剑，战一回麽？

他当真还战得动麽。

百里书南眼里的茫然与慌乱愈盛。

林拓嗤笑：“几个护卫，当然不能奈明霁如何。可你们以为封印通道，所需的力量与代价，就如此稀松平常，是个人都能做到麽？！”

“纵使英雄迟暮，纵然心中有愧，便能将一个天才拉扯入这低贱的尘埃里麽！”林拓讥笑不止，眼里却流露出浓重悲戚，“连他的身边人都不懂他。不想想他为何衰败颓唐至此，我玄天司竟比不过这样一个人，几十载！”

“苍天无眼！”林拓恨极，双目赤红得似要流出血来。

“……封印通道，会损耗明霁自身！”宁知骤然明悟。

百里书南急切道：“那我们快过去阻止明霁！”

“可惜啊，晚了。”林拓低低笑出声，带着快意，那笑声愈来愈大，愈来愈狰狞，“明霁这下，真的要死了啊！哈哈哈哈你们的明霁，就要死了啊！”

林拓肆意而狂妄的笑声，在翻飞的落叶里中让人心惊。

百里书南尖啸着沖上前去，将林拓撞翻在地，她赤红双眼，重重啃噬上林拓的脖颈，狠狠撕下一块带血的皮肉来！

“你胡说！你胡说！那可是明霁！他不会死！”百里书南狠狠啐出一口血肉。

“哈哈哈哈你说不会，那便不会吧，我等着看你给明霁收尸！”林拓眼里都笑出泪来，躺在落叶堆里，望着天边爆炸开的绚丽色彩喃喃道，“轰……！”

一道轰隆雷动的鸣响自天边炸开来，持续的耳鸣声几乎要将鼓膜都震破，街上瞬间爆发出绝望的呼喊。

百里书南重重跌落在地，神色颓唐：“已经，晚了麽……？”

宁知一把将她提溜起来：“都没去看过，说什麽晚，我们过去。”

“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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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知左手拽着魂飞魄散的百里书南，右手扯着被捆成了粽子的林拓，一路颠簸疾驰，终于在一颗参天的古树下，见到了明霁。

绚丽的色彩自古树树根之处，一路朝天，一道圆柱似的光就立在那里。

明霁双手持剑，站在光柱旁，似乎正在酝酿着惊天一剑！

百里书南不住地喊明霁停下。

可她的声音被人群淹没，被妖类狂欢地喊叫声淹没，明霁闭着眼，未曾看到她。

无穷尽的妖，狂喜着沖上前去，前仆后继，如浪潮般涌入。

乐如歌、温故与牧野，站在明霁身旁，为他拦下这铺天盖地涌来的妖。

宁知见状，轻巧一跃，加入他们，将乾坤戒中所有具有控制、麻痹效果的灵食全都洋洋洒洒挥出。然而这只是杯水车薪，哪怕外圈第一层的妖被定住，止步，后面密密麻麻的妖却挤攘着填上，哪怕将前方的妖类都踩成了肉泥！

没有一只妖选择停下。

他们被锁在这久幽界里太久，与人类和平相处，此刻通道已开，体内嗜血的妖力叫嚣着要出去，要离开！离开这个鬼地方！

在自由面前，所有东西都不值一提，哪怕挡在最前方的那个人，是明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