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洵在京城时, 吃饭最为挑剔。

顾典看向许久未见的儿子，并未如想象中清瘦。

竟比在京城时，还要圆润些。

顾典嘴唇未啓，却发出一声轻哼。

目光从顾洵移到李敬堂, 顾典对他使了个眼色。

“哦, 元卿，老师昨晚刚到，我想你今日便来了，便未深夜打扰你。”

李敬堂笑着拍拍顾洵肩膀，又道：“你与老师好好聊聊, 我先去看看厨房那边午饭準备好没，一会儿咱们不醉不归。

”“聊聊”二字，李敬堂特意加重了发音，顾洵听得莫名其妙, 还没明白其中之意，李敬堂就不见了人影。

“还不进来。”

顾典话声一如往日, 顾洵听着遥远又清晰。

跟着顾典的步子, 顾洵迈过门槛，进到李敬堂的书房里面。

书房里清幽而安静, 没了烈日的照耀，顾洵方才得以看去顾典脸上的神情。

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也没有谆谆教诲的关爱。

顾典刚才看李敬堂时，挂在嘴角的微笑，此刻也已消失殆尽。

只剩面色冷清，嘴角绷直，顾典看向顾洵的目光沉沉的，说不出的淡漠。

“父亲，怎麽会突然到这里？”

前些日子收到家信，一片祥和，今日望着父亲的样子，顾洵十分不解。

“突然吗？”

顾典冷笑两声。

“还不跪下！”

顾洵自小从未见过顾典发这麽大的火气，这一声“跪下”，更是吓得他一颤，立刻滑跪。

“嘶！”

顾洵刚刚低头跪下，就感觉一个尖锐东西击中了他的额角。

定睛一看，顾洵发现砸中他额角的是一个信封。

顾典不语，扔过来一个信封，明显让顾洵自己拆开看看。

顾洵双手信上内容地从地上拾起信封，打开封口，抽出一张竖红纹信纸。

展开信纸，信上内容，一字一句映入顾洵低垂的眼帘，让他不禁指尖轻颤。

“风闻正盛，强留厨子，故状亲昵，毫不避人……昔颜……龙阳之好！”

看完整封信，这些关键词在顾洵脑海中飞花般乱舞。

顾洵用力闭了闭眼，依然挥之不去。

“父亲，身正不怕影子斜……”

顾洵话未说完，便被顾典的怒气打断。

“一个人说，我不信，两个人说，我还不信，现在整个清渊县都这麽疯传，你让我怎麽不信！”

“不是这样，我没有……”

顾洵正要擡头辩驳，就看着顾典拿着小时候打他手心的戒尺，怒气沖沖地超他走了过来。

“家法过后，你再说话。”

随着顾典话音同步落下的，是噼啪作响的戒尺声。

长长的戒尺，并未落在顾洵的掌心，而是重重击在他的后背。

赵芷柔说的二人私下亲昵，李敬堂说的二人依依难舍，那封信里，更是直接点了顾洵有龙阳之好。

顾典的怒气，在此刻已达峰值。

肉皮撕裂的剧烈疼痛，从后背传来，疼的顾洵紧咬下唇，硬是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曾经不过是逃懒背书，会被父亲打上几尺手心。

这次，顾典如此震怒，完全不複人前的儒雅随和。

猩红的血迹，很快渗透顾洵薄薄的衣衫。

直到顾洵整个后背染红一片，那噼啪作响的戒尺，才没了声音。

这时的顾洵，则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阿颜，阿颜。”

昔颜正在小食堂里收拾碗筷，忽然就看到周成气喘吁吁地朝她跑来。

“怎麽了？”

昔颜放下手中的碗筷，在围裙上擦擦手，问道。

“陈主簿让你赶紧收拾收拾，随他去趟知州府。”

周成跑到昔颜跟前，赶紧交代着。

“知州府？”

昔颜蒙住，问道：“让我去哪干吗？”

“说是大人去了两日，吃不惯知州府上的饭食，非得让你跟着过去。”

周成也是不理解，但既然陈思交代了，他也如实转达。

“哎呀，别愣着了，赶紧收拾东西，陈主簿在前院等着你走呢。”

看到昔颜满脸疑惑，周成又出声催促。“好吧。”

虽然昔颜心里总感觉怪怪的，但也是按照陈思的安排，收拾了些简单的行装，跟着周成去往前院。

到了前院，昔颜果然看见陈思站在一辆马车前等候。

“陈主簿……”

昔颜刚开口，就被陈思出口打断。

“阿颜，你终于来了，知州府催得紧，让天黑前必须赶到，先上车再说。”

陈思推着昔颜，赶紧地上了马车。

随着一道清脆的鞭响，马儿长嘶一声，车轮滚动，马车便出了县衙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