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肴纷纷上桌，品种丰富又不浪费。

有脑袋灵光的报社工作人员，立刻就润色好了明天的头版头条。

座上宾胡守隽见不同鸭菜的盘子里，都搁了两片由不同水果雕成的“福”字，贵气满满之余，不失巧致意趣，当即赐名“全福鸭宴”。

上半场，宾主尽欢，觥筹交错间，更添情谊。

下半场，顶楼酒家和海晏楼的大厨们收到风声，纷纷乔装打扮，一个接一个地混进来偷师……

爱吃鸭子的曹珲这回吃了个够。

他美美地打了个饱嗝，忆苦思甜，忆起自己这辈子，若不是遇上了一个又一个的贵人，尤其是恩师提携，或许就窝在山沟沟里，挨完了酷暑等寒冬，苦日子年複一年，没个尽头，哪里有今日的风光体面？

巧了，戏台上正唱到《锁麟囊》中的《赠馕记》选段：

登州富商之女薛湘灵，与贫家女赵守贞同日出嫁。

中途天降大雨，二人躲入春秋亭避雨。

赵守贞因花轿寒酸被耻笑，伤心痛哭，薛湘灵问明情由后，非常同情赵守贞的遭遇，慷慨地将母亲陪送的装满珠宝的锁麟囊相赠……

…………………………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与敬佩。

这世间，能有多少人像薛湘灵这样，身处富贵之中，不忘体恤他人、乐善好施呢？

他触景生情，酒倒了一海碗，起身高喝：

“这一碗，敬天、敬地，敬元大帅！”

仰头干完，猛汉落泪，“我曹珲大老粗一个，要不是恩师当年慧眼识英雄，现在还在街口卖布吶。今日能与诸位共享盛宴，在这新年新日，吃尽了天底下各式各样的美味鸭子，这辈子啊，知足了！”

这辈子，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恩师。

恩师做什麽，他就做什麽，恩师家中一妻九妾，他打了个对折，娶了一妻三妾。平日里，恩师吃什麽，他都跟着效仿，恩师最爱吃鸭子，他也对鸭子情有独钟。

恩师死的早，没赶上张年年这个小神厨长大。

恩师生前没吃过的“全福鸭宴”，他大摆了十六桌，会否过福？

他粗重的眉头凝起，已有了收山的心。

也打消了带张年年回南京总统府，专门给他做鸭子吃的念头。

席间，有人问起了上海的局势。

曹大总统都回，“安全地很吶！”

一再表明，全中o国没有比上海更安全的地方了。

上海这麽多公共租界，想要保护上海的人，可比想要保护南京的人，多得多。战火就算是蔓延到了南京，也不会波及上海。

然而，他本人却没有在上海久呆。

元旦过后第二天，他就拖家带口，坐上了回南京的列车。

一般认为：行，胜于言。

曹珲的离去，传达出了一个讯息——

上海，没有北洋政府对外宣传的那样安全。

时局难测，《沪上假日》同档期票房大获全胜，原本想要收购几家戏院，好好改造一番，组成戏院联盟，把院线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商述安，暂且搁置了这一打算。

戏院这种不动産，打起仗来带不走，几发炮火轰过来，就能毁个彻底。

上海滩的歌舞升平，不知能维持到几时。

***

元旦过后，天幕影业投资的第二部电影《家有喜事之谜之全家福》，低调地开拍了。

由于演员大部分都是儿童，没有像《沪上假日》那样大肆宣传搞噱头，尽最大可能地，保障小演员们的安全，也避免引起部分家长的反感。

元旦三天假期，集中拍小配角们的戏份。

小配角们杀青了，就去学校正常上课了。

三大主角的档期，逐一解决。

斌仔答应的最痛快，他无父无母，无人需要交待，一想到拍戏一天的片酬，比卖报半个月赚得还多，他就欢呼雀跃，立马签了合同。他很想带上小六他们一起发财，在片场当个小杂工，也好过走街串巷吆喝卖报，但也只是想想。耿爷的这条不起眼的情报线，不能断掉。

他们几个大了，能自力更生了，不靠耿爷也能凑合着活下去。

如若他们过河拆桥，让耿爷失望了，磨灭了耿爷对“人之初、性本善”的坚信，他就不会再发慈悲心肠，收养孤儿，培养心腹。

自己是淋过雨的人，知道风大、雨大，没人要的孩子活下来不容易。

就不能把后来人的伞给撕了！

斌仔一番小大人的言论，逗乐了唐家明。

但他很快正色，竖起了大拇指，赞他不愧是耿爷培养出来的，从小就有情有义，有担当。

在适当的时机，给予他正向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