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对灾民还是有一定的震慑的。

除去失了至亲的人眼中还含着怨恨，剩下那些的态度缓和了许多，至少没那麽尖锐了。

本喧杂无比的场面一下子变得死寂起来。

正这时，有人小声问了句：“国师……是不是能叫北凉郡免受大雪？”

这话勾起无数人的希冀，越来越多地人问出：“国师会保佑我们吗？”

“国师能不能帮我找到我的女儿，她夫家也在北凉，也不知道有没有受灾……”

很快，周围全是请求声。

一开始灾民们还只是请国师帮帮忙，到后面就完全是将她神化了。

“大人能把我死去的丈夫複活吗？”

眼看叶洛久久没有应答，急躁的百姓忍不住向他涌去。

士兵们又要守着粮车，又要分出人手避免国师受沖撞。

两边都想顾好，到头来反是两头都照顾不全了。

纪斯年拨开拥挤的人群，快步走到叶洛身侧。

他一把按住叶洛的肩膀，忙声道：“答应他们。”

“啊？”叶洛猛回头。

纪斯年来不及解释，又重複了一遍：“先答应他们。”

叶洛茫然地点点头，张口：“好。”

她已经放开了声音，无奈人声太嘈杂，也只有最前面的几个人听到了：“什麽？”

“我说好！”叶洛大声道，“我说我可以沟通天地，使北凉免受雪灾侵袭。”

“我也可以蔔卦算命，帮你们找到失蹤亲人的下落。”

“我还能帮你们给故去的亲人传话，引他们入梦。”

叶洛已经顾不上这些话有多荒唐了，当务之急，先是把灾民们安抚住。

一传十十传百的，从内圈到外围，得了承诺的灾民们终于平静下来。

这时，纪斯年主导了接下来的对话：“国师既已承诺，诸位当存信任。”

“然国师大人舟车劳顿，精力有限，实在无法立刻完成承诺。”

“接下来几日，我当携手下将士搭棚施粥，为北地百姓提供暂居之所，也请大家给国师给朝廷一点时间，待国师祈福所用祭台搭建完毕，定第一时间沟通天地阴阳。”

天地阴阳什麽的，实在太飘渺。

灾民们冷静下来后，也慢慢从不知所谓的虚妄中回过神。

再一听朝廷送来的赈灾粮到了，终于现实起来，垫着脚往后头张望，试图看看到底有多少能填肚子的粮食。

纪斯年没有说要去当地府衙，同上回一样，当场叫手下兵士卸了粮食锅碗。

这里聚集的灾民实在太多了，单是这一顿饭，他们带来的粮食就下去三分之一。

趁着灾民还没有乱起来，纪斯年叫副官带人把剩下的银粮带走，先找府衙，找不到府衙的话，就先寻个人少的地方躲着。

多亏铁锅里的米粥够香，灾民光等着热粥了，偶有注意到队伍异动的，也没心思探个究竟。

这里不好找水，但地上的积雪够多，白花花的雪花丢进锅里，没多久就是热水了。

一锅里最多只放一捧米，等分到百姓手里，一碗也不见得能有几粒米。

但至少——

“热的，这是热粥！”

分到热粥的人喜极而泣，没分到的更是焦急。

士兵们又要起锅烧水，又要大声安抚：“不要急不要急，所有人都能分到！”

“已经领过的靠后站，等所有人都领过一碗了再来……都能喝饱，都能领第二份！”

看到百姓们全都涌去锅边，叶洛也终于从数不尽的焦灼目光中逃离出来。

不知何时，纪斯年又过来了。

他指指马车：“上去再说。”

叶洛点点头，绕开百姓，在宫漪的搀扶下重新回到马车上。

纪斯年紧随其后，然等他坐下，第一句就是：“国师无所不能。”

“？”叶洛满头不解。

纪斯年耐着性子解释：“在他们眼里，国师上通天地，下晓阴阳，不光能止大雪，更是能叫死人複生，不管你能不能做到，至少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无论谁问，你都能做到。”

“这——”这不是骗人吗？

叶洛抠弄着手指，实在没法昧着心点头。

纪斯年说：“祭台一日未起，你就能拖延一日。”

“但这些灾民不一样，他们才受了大难，若没有些饵钓着，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麽。”

有些时候，纪斯年真的不知道国师府的存在是好是坏。

换做任何一个旁的国家，要说谁有这等神通，只会被人笑发癡了。

唯独到了紫澜国，一个小小弱女子，偏能成为无数人的精神支柱。

纪斯年认真道：“记住了，国师什麽都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