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又从匣子里扒拉出一个圆瓶：“先用这个，能止疼。”

话到这里，叶洛再说不出拒绝的话，吶吶道了声谢。

纪斯年把所有药瓶介绍后，主动下了马车，等叶洛把所有擦伤撞伤都处理好了，得了招呼才重新上去。

在这期间，副官来彙报了伤亡情况。

听了副官彙报，纪斯年的脸色终于好了两分。

“去给我审匪徒，从哪里得的消息，从哪儿来谁领导的，全给我问清楚，不配合的直接上刑。”

副官：“是！”

因着这场突袭，队伍不得不停下休整。

好在灾款没有损失，前面带上的灾民也没有受伤的，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纪斯年只陪叶洛待了半个时辰。

叶洛受了惊吓，情绪蔫巴巴的，有时要被纪斯年叫好几遍才有反应。

她又是歉疚又是无奈，低下头：“对不起，我又走神了。”

本以为纪斯年要说她两句的，哪知对面传来轻笑。

纪斯年问：“可见了外面拼杀的画面？”

叶洛摇摇头。

她在马车上被撞得晕头晕脑，坐稳都办不到，遑论去管外头的情况。

纪斯年点头：“没看见才好。”

“依着你这胆小的性子，要是看见外面满地的血，怕不只是走神这麽简单了，别直接丢了魂。”

听他调侃，叶洛不高兴地皱了皱眉。

纪斯年下一句却是：“当年我第一次去战场，去的第一天就赶上敌军进犯，那时不光是血肉拼杀，更有数不清的断肢残骸，甚至是滚到脚底的人头，在战场上都是司空见惯。”

叶洛当然没有见过这等血腥场，只是听了一耳朵，就觉得心口发麻。

纪斯年说：“我当时并未上场厮杀，只是远远地看着，但战后还是高热三天不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一闻到血腥味就狂吐。”

“所以——”纪斯年从座位底下摸出两枚话梅糖，塞到叶洛手心，“大人走神也好，害怕也好，都是正常的，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至于后面的路途，我会派先锋军先去打探，今夜的情况，不会再出现了。”

“大人想必也累了，且先歇下吧，要是觉得怕，就叫宫漪上来陪你。”

直到纪斯年离开好久，叶洛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

这人说了这麽多，不会是为了安慰她吧？

但不管怎麽说，有了纪斯年的开导，又有宫漪的陪伴，后半夜叶洛睡得不安稳，好歹闭了闭眼，勉强歇了两个时辰。

而早早下了马车的纪斯年就没那麽好命了。

此番俘虏的匪徒共五十九人，除去伤重不能问话的，还有四十余人。

副官他们的审问进展缓慢，等纪斯年过来了，速度才快上几分。

早在边陲的时候，纪斯年就常审讯边外偷摸来的探子，要论审讯手段，一点不比大都昭狱的官吏差，动嘴不行的就动手动脚，总能把嘴给撬开。

审讯中，被俘的匪徒一口咬死自己是北凉郡的灾民，不堪天灾才动了劫掠灾款的心思，而他们就是抢了，也不全是为了自己，更是为千千万饱受雪灾侵袭的百姓。

纪斯年听了这话直接笑出声。

他命人把搜罗来的武器拿来，几十把兵器全扔在他们脚下。

“好一个北凉郡的灾民，你们告诉我，灾民能用上这等兵器？”

这些兵器瞧着并没有什麽特殊，但把刀柄和刀刃拆开，很容易发现交接处的异样。

不巧，纪斯年略有印象。

那些刀矛虽是做工一般，但都是只大都铁甲卫训练时才会配备的，平常并不会流入市场。

遑论是到了一群受灾的灾民手里。

如此说来，他们所谓的灾民根本就不成立。

之后他又叫亲兵把这些人扒了个干净，把人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这是枪伤吧？哪里的百姓会被长枪伤到，还是伤在后腰上？”

“这是箭伤吗？我猜你肯定要说，这是打猎不小心伤到的吧……”

纪斯年先发制人，替他们先说了辩言。

最后，他看着被挑出的八个人，表情越发冷凛。

这把人手脚上没有任何干农活后的厚茧，反而是指间多了些常年操练兵器的茧子。

狗屁的灾民！

纪斯年没指望从他们嘴里问出幕后人，把人挑出来了，剩下的也就是问问他们从哪得知的赈灾路线，以及还有什麽计划。

连着半个时辰，审讯现场全是惨叫。

普通百姓被吓得浑身发抖，身下早是一片狼籍，哭着喊着求饶命，更是主动坦白：“官老爷开恩，我们都是被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