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是会对不讨厌的人如此冷淡吗？

栗酥想不明白。

林婉觅从书中擡起头来，“你看了啊？我以为你没看。”

栗酥看一眼她桌上摆着的《百年符箓字谱》，“看什麽？这本书我看了也用不上。”

林婉觅将书翻转方向，递给栗酥。

内页赫然是《西岩奇情（三）》。

有些人，表面为修行古符箓废寝忘食，实际为西岩奇情醉生梦死。

林婉觅托着下巴望着窗外，一脸向往，“你不看可惜了，你不知道，西岩一战后，淩一为灵绮受伤，两人躲敌于乡野，互相扶持照料，试探彼此心意……”

栗酥翻动书页的手停下，受伤扶持照料是个好办法啊。

但让司衍怜受伤不容易，让梦清霏受伤她又下不去手。

摇摇头，栗酥又把损法子甩出脑袋。

“对了，司美人的伤好点了麽。”

“什麽？”栗酥擡头，“他受伤了？”

“你不知道？”

林婉觅眨眼，“你前段日子总往水夜间跑，不是偷偷在照顾他？”

她是有去水夜间，但主要是去鞭策司衍怜别划水。

从情报头子林婉觅口中，栗酥这才得知，早在入宗半个月，她一心关注沉思漪的时间里，水夜间发生一次暗杀事件，因牵扯到司家消息很快被压下。

“我从我哥那儿听说，堂主们一致怀疑是别宗安排细作进来，目的是对付司家，听说秘境商议那边迟迟未定，也是早不满灵砖被司家控制。”

林婉觅话锋一转，“但我觉得，是司玳的人。”

司玳是司衍怜的长兄，自幼残疾，终身与轮椅为伴。

她曾在司厘葬礼上见过司玳，悲伤而哀痛，就像世间任何一个失去弟弟的好兄长一般寡言。

谈话间，栗酥才头一回听说，司家二少死后，外界盛传版本，更多人怀疑是司玳做的。

改朝换代在何时都是件大事，甚至在司厘死后第二天，多少拥簇司厘的人转向司玳，来道喜的，来商议的，明里送珍宝奇珍，暗里推敲打听，数双明暗晦涩的眼眸在暗处盯着司家，提前关心起司玳掌事后，会对南海灵砖开采做何打算。

关心完正事，才有閑情逸致想起司家找回的小魅妖的落处。

占上风的言论是，一旦司玳掌权，必然将司衍怜关入暗无天日的地窖，唯有祭祀之日，光鲜亮丽打扮一番，昭告天下司家多麽恩威并施。

林婉觅推测，是栗酥和司衍怜的交好，让暗中蛰伏的司玳坐不住了。

“有时候看你和你姐姐的小打小闹，我都觉得温馨！”

林婉觅感慨：“你知道泗水宗为什麽派离紫去谈秘境的事麽，他虽灵力精进，可到底修炼时间短，不过才评定三阶，近日外面纷争频繁，把他推出去，是他上面不如他的哥哥们撺掇，巴不得他一去不複返呢。”

黄昏光影照入木桌上，温热交彙冰凉桌面，仿佛有隐隐寒气冒出。

明明所有人在宗门生活修行，相似生活轨迹，平静无波海面之下，涌动不一样的沉浮，谁也不知道深渊里冒起的海草，正偷摸上浮要缠绕脖颈，将人永永远远地拖拽入地狱里。

-

栗酥对司衍怜受伤的事存疑。

他在她面前完全没表现出来，并且他并不是真有多柔弱。

可……栗酥又想到他曾经说过自己也有弱点。

想来想去，栗酥决定还是做一个好合作对象。

挑一个黄道吉日，打包点水果点心药草符箓，给司衍怜送过去，多少是点心意。

又一日结束一天修炼，栗酥傍晚在湖边和沉思漪欣赏名家书法，完美背诵《书画百家谈》点评部分，获得沉思漪欣赏的注视，完成一件大事。

沉思漪送她回去后，她背着小篮子翻窗而出，跋山涉水去水夜间慰问病人。

傍晚的水夜间人烟稀少，穿梭长廊也没撞见什麽人。

栗酥熟门熟路往亭边赶，路过一处红墙，听见谈话声。

“喂，你不许走。”

一男声粗声粗气，“小少爷交代过，他不在宗门时候，你入了夜就不能往外跑！”

梦清霏抱着一筐草药，生气又无可奈何。

忽然，从天而降一女修，拔剑而出，剑气淩厉，直截了当架在男修肩上，剑锋挑衅抵着脖颈。

男修倒退一步，梗着脖子，“你谁啊！”

栗酥有点意外，她以为自己小有名气，还有点后悔直接跳出来，大宗门人多就是好啊。

栗酥：“青山派经叛道。”

男修：“你知道我们小少爷是谁麽！就敢得罪！”

剑尖游刃有余拍拍男修的肩，栗酥慢慢开口：“你小少爷现在人不在，秘境那边一时半会回不来，万一回不来呢，也没人给你撑腰，不如你记下我的名字，等他回来再和我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