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栗酥搭档的男修是个不信鬼神之说的阳刚之士，草草巡视一圈嚷嚷着要回去，最后栗酥独自按照给定线路，把山水园到后明书房都看了一遍，好在下午光线明亮，也没发现什麽不对劲。

从别院出来时，听见一门殿内传来动静。

她小心走过去，撩开珠帘，司衍怜靠在窗边小憩，脚边摔落一本书册，摊开在地上，遍布草药图。

窗柩投来淡淡光影，映在他漂亮的脸上，皮肤白得如冬日皑皑白雪，墨色长发在光线晕染下越发柔软，他睡得很熟，仿佛落入甜美梦乡，纤长眼睫毛弯曲，细细密密的扇形阴影，实在美丽，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轻碰，却又担心惊扰睡美人。

这地方偏僻昏暗，真出了事，一时也找不到人呼救。

她要叫他换个地方麽？栗酥有点犹豫。

从颜值上来说，百分之九十八的珠玑门人士认定美人心特指司衍怜。

从性别上来说，据沉老回忆，该名男修鬼魂生前癡迷的是一位美貌姑娘，想来是个直的。

从她个人角度出发，她不想和他单独打交道，并相信很快会有魅妖保护协会的积极人士来保护他。

栗酥往外迈一步，轻飘飘的声音响起，“还以为你今天不来找我了。”

栗酥脚下一顿，慵懒的声音继续说着：“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却清楚，你当值可不是出于正义，就为了趁人少，去茶点楼摘两块酥点，那玩意儿有这麽值得挂念麽。”

栗酥握紧万宝袋，人生就那麽点爱好了！！

她转身，司衍怜支着脸懒懒地看她，和在其他人面前全然不同的模样，漂亮的眼睛仿佛清澈见底的湖水，“你的生活好简单啊。”

“白天跟着我，无聊就备本符箓册看，得空就去茶点楼转转，来往频繁的也就林家小姐，下雨了也不知道问人借伞，顶着风雨回去，次日身体不适，就偷偷抓药。药殿的药是随意让人取的？你知道你拿错两味药，还是我好心替你换了麽。”

他惬意轻松地和她聊天，“为何今天不戴小金叶了，出来巡视，还是多注意安全。若死了，还能有证据，免得被僞造成自尽。”

栗酥背脊发凉。

她在观察他，他也一直在看她。

……可她一次也没抓到过他投来的视线。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司衍怜笑着说，“怎麽，难道只许你看我，不能我看你麽。”

第 6 章

不久前，他见她悼念，非常容易能猜出，她已将事情抖漏。

“撞见你们自相残杀非我本意，后来栗家彻查我也没能躲过。”

栗酥往后退，腰背碰到珠链一连串丁零当啷，司衍怜唇边含笑，认真听她说话，好像很享受此刻紧绷的气氛。

“但你也活下来了……建议你冷静，栗家小姐随随便便死了，栗炎不会放任不管。你真看我不顺眼，要不先走走流程，给栗炎打个招呼，申请一下……”

退到精雕装饰门边，凭着记忆摸索，脚后跟抵着门槛，栗酥做好心理準备，出去立刻猛猛沖刺八百米——

门“砰”得一下关上，带起的风猛烈，扬起她的发丝，若不是收手快，还得夹到手指。

手上使力，严丝合缝的门瓮声作响却打不开，栗酥声音僵硬，“哪来的妖风还挺大……”

栗酥擡脚踢门，手肘撞门，气急败坏半个肩往门上撞。

门上干净没贴符箓，周边未见水波蕩漾纹路，此处也未有结界，而谁人不知晓魅妖天生无灵脉，总结一句话，这门就不该打不开。

“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怕我。”

温热气息靠近，悄无声息的，栗酥擡头，正对上司衍怜漂亮妖异的眼眸。

他单肩倚靠着门，抱臂看她挣扎推门，比起方才的气定神閑，清透眼眸里此时没半点笑意。

仿佛她不害怕他这件事，比她抖漏关乎到他生命安全的事更激怒他。

栗酥的注意力从门上转移到司衍怜身上，门不再响动，周遭立刻安静得可怕，光影中浮动的尘埃增添更多紧张气息。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司厘死之前，哭得快断气，跪在地上求我放过他。你明明见过司厘的惨样，却不怕我，还直白地监视我，这让我很沮丧……还有点被轻视的不悦。”

栗酥语气犹疑，“人是你杀的？”

“你是想说，明明是魅妖，无灵根无灵脉，如何做到？”

司衍怜轻笑，“世上大多数人，和司厘一样，对魅妖了解太少，却有令人发笑的自信。”

栗酥手悄悄往身后背，摸索缠在腰背上的短刃，语气平常地问他：“对兄长也下得了手，回家几个月，矛盾这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