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想去做呢？”

栗酥直起身，看向司衍怜。

沉思漪告知身世那天，站在她面前，以非常痛苦的口吻，说他相信她，相信她一定不会堕落成为另一种样子，可深褐色眼睛里却写满怀疑。

回忆混乱梦境，司衍怜为了梦清霏，对她做出和沉思漪一样的事。明明毫无根据毫无来由，此刻就像利剑戳入膨胀、脆弱、恐惧又不堪一击的心髒里。

栗酥顿了顿，“那你要杀了我吗？”

修长的手接过她手中的帕巾，耐心撩起髒污一角，温柔擦拭。

“不该问我的。”

司衍怜很轻地笑一下，漂亮纤长的睫毛轻颤，“你知道我的答案。”

莫名的，栗酥忽然记起，在司厘葬礼上看见司衍怜的那天，她因哭不出来报複栗菁，刻意弄髒栗菁裙摆，哭丧悲痛的环境，所有人都哭得不能自己，而撞见她做坏事的司衍怜，却偏头对她笑。

最终还是用符箓解决髒污。

栗酥低头检查裙摆上其他地方还有无痕迹，冰凉的手抚摸脸颊，顺势将她的脸擡起，指腹细致摩挲，漆黑眼眸里的温柔仿佛能溢出水来，司衍怜就这麽安静地看着她，仿佛试图看透她的灵魂。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我或许会很高兴。”

栗酥看见司衍怜眼底隐隐的期待。

街上的人少了许多，热闹摊贩都跟着去城门做最后一波生意，卖糖人的跑得快，卖灯笼的在后面追。

两边街道店面上方挂着的大红灯笼隐隐绰绰映照，光线明暗晦涩，司衍怜容貌如画般精致，鼻梁刀削笔直，眉眼温柔，无论何时都会让人怦然心动的妖孽美貌，是夜晚沉睡梦境中偶然才可遇见的绮丽幻象。可这幻梦里，蛰伏的是层层危险迷雾，不可触碰的镜中花水中月，藏匿着渴望与她一起堕入黑暗的隐秘邀约。

司衍怜声音轻而温柔，“如果有一天，作恶的人是我……你的答案和我一样吗。”

第 41 章

天空放晴, 车马挤在客栈门口，依次朝山邪城北门走动。

程寻兴奋跑到最前的马车边，争着要当第一个进传送结界的人。

小少爷最新传来消息, 其他宗门将派人接手灵砖符箓等, 他们无需押运, 即刻返回泗水宗。

“傻子啊，真不嫌丢人。”

器修嫌弃骂一句，没等到旁边人附和，他扭头看一眼, 栗酥望着山邪城南边城门, 对着鬼宗边上的山脉不知在发什麽呆。

器修四周看一眼，修士们聚集在马车边检查绳索，他胳膊一撞栗酥，“欸, 你未来夫君知道咱俩背后蛐蛐他的事后……没怎麽你吧？”

栗酥恍然回神, 难受地揉一揉额头。

除了睡眠差外，她近日时不时发现自己望着鬼宗发呆，仿佛有什麽在里面等着她。

器修关心道：“又没睡好啊？”

栗酥点点头，想起器修正向她提问，回答道，“没发生什麽事。”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确实没发生什麽事，除了司衍怜最后提出的，非常奇怪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 作恶的人是我, 你的答案和我一样吗。”

仿佛回到月光照下的街道，两人面对着面, 安静沉默地互相注视着，微风吹拂过耳畔，像是过了许久，可实际却只定格短暂瞬间。

“小司啊。”

栗酥拍着司衍怜的肩膀，语重心长，“咱们啊，要一起当！好！人！”

……

程寻扯着嗓子喊道：“赶紧的！小少爷说了，要咱们赶紧走啊，再不走鬼宗大门开了，不吉利啊 ！”

器修朝前走几步，见栗酥纹丝不动，回头四处张望找什麽似的，他催促道：“走了小栗子！”

“怎麽一直没看见梦清霏？”

“先上马车了吧？人家一大早就起了，哪像你啊，程哥一早清点过了，人丢不了！”

“……”

栗酥说不出心底的奇异预感，她往客栈里跑，“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

穿过干净大堂，小跑上楼入眼可见整排房门紧锁，人走楼空。

看来是她想多了。

栗酥下楼迈一步，听见角落里传来轻微磕碰声，她直觉来自梦清霏房间。

栗酥刚一推上门，门先一步向里打开，梦清霏一脸紧张地比一个“嘘”手势，担心地朝楼下看一眼，确认没人才把她拉进门里。

门小心关上，梦清霏小声，“栗姑娘，你先回去吧，我实在放心不下病人，我晚点会偷偷想办法溜回宗门……”

梦清霏身后床上，躺着一位佝偻着的年迈妇人，浑身发紫，面色痛苦。

“姐姐……”

在梦清霏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髒兮兮小男孩害怕地看着她，“梦姐姐在救我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