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的官员来过、爱心人士来过、扶贫办来过……他们人来人往,用尽心力,最后站在那山头,看着下头平静的村落,用力地吐了口唾沫:“你们这土里,就种着你们的穷命!”
这题材,太边缘了,很容易引发歧义。
林濛以前因为参与过几回基金会的项目,去过一些山区,她能看得懂导演想讲的故事。
有些地方,受于地缘、风俗的限制,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哪怕一丁点上进的精气神,非但如此,他们还伸出了手,拼了命地想把终于出去的人往回拉。
基金会每回投入大笔钱,建学校甚至帮忙建路,可这里头的人,就像看不到外头的世界一样,怎么都不肯出来。
“你这是要拍个纪录片?”林濛忍不住问。
“不,这就是个电影,我就是想讲个故事。”朴穹灿抬头,哪怕隔着眼镜,都能看到他似乎蕴藏着火光的眼神。
“我可以尽量压低投资的,但我真的很想拍这部电影,只要给我一点投资就好了!真的。”他红了脸,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讨饭的乞丐。
上一部电影,他根本没有收到投资,就是一边打工一边拍的,演员全都是身边的朋友,当然,最后反正也是赔了,这几年来,他口袋空空。
朴穹灿已经想过了,等这部电影拍完,他就不再做导演梦了。
可这部电影不拍,他不甘心,但这部电影的投资,实在是比想象的多得多,多到他打一辈子的工,也拍不了这部电影。
他这回,也算是鼓足了勇气,才来叨扰林濛的。
“你是西山人?”林濛忍不住问?
说到这,朴穹灿忽然沉默了,他看着林濛那始终平和,不见半点歧视的眼神,忽然滔滔不绝起来,像是把憋在心里的话都一股劲的倾泻而出。
“林总,你说对了,我是西山人,不有人常说吗?艺术是刻在人的骨血里的,我的骨血里刻的就是这部电影。”
朴穹灿看着林濛背后的窗外,看着这座城市的高楼连绵不绝:“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拍完了这部片,拿着我小时候看过的那种老式电影放映机,把这部电影拖到我长大的村子里给他们看看,到底为什么我们这辈子都穷。”
他脸上的神情很复杂,有不服、有不甘,又有认命。
“不过我也知道,这部电影是赚不了钱的。”他失落的叹了口气,“甚至可能都得不了奖,因为我不想把它送出去国外那些电影节参加奖项评选。”
林濛倒是有些惊讶地看他,这种艺术片,拍了不就该奔着奖项去的吗?
“我穷,但我也有骨气,我拍的,都是我看得到的苦,可不代表我过的就是苦日子,很多外国的电影节,最喜欢评奖的,就是抨击国家社会,反应国家怎么糟糕的片子。”
朴穹灿耸了耸肩:“我是靠国家资助活下来的穷孩子,我干不出来说国家坏话,还靠这个赚钱的事情。”
林濛看着朴穹灿好一会,忽然笑了:“你这部片子,我很有兴趣,你把材料留下。”
这种稳赔不赚,又很有质量的好片子,林濛当然不愿意错过。
而且透过这片子,她能看见的这位朴穹灿导演发着光的灵魂,也让她不吝啬于自己的好意。
哪怕只是“感兴趣”三个字,已经足够让朴穹灿惊喜了,他鞠着躬,正打算离开,忽然被林濛叫住。
“对了,我想问一下,不知道导演您是在哪了解到造梦的?”林濛随口问道。
朴穹灿全无防备,笑得灿烂:“是我之前在电影节遇到的一位评审老师,我的电影那天来看的人不多,我就鼓起勇气去拦了老师的路,对方鼓励我说,这是一部好作品,只是她那头没法投资,然后给我推荐了造梦娱乐,她告诉我,这是圈子里最尊重导演、编剧的公司。”
要不如果以他的个性,哪敢出来自荐呢?
“是哪位老师?”本来林濛只是随口问,倒忽然有了兴趣。
“吕道燕老师,不知道林总知不知道,她这几年产出挺少的,不过以前有好几部片子口碑都很好。”
“是她呀,我知道了,那导演,我过后联系你。”
也许是林濛多疑,可她怎么觉得,吕道燕推荐朴穹灿来她这是别有居心?
不过这位吕道燕导演太不懂她了。
像是朴穹灿导演这样的人才,多多益善,越多越好,如果能推荐一个加强连过来,林濛都想登门道谢了呢。
林濛把朴穹灿的信息发到公司群里,让人做背景调查——这几年国内有不少公司已经开始这项工作。
要不到时候等电影做好,结果发现导演是个X独,或者是曾在网上发表过让人不齿的言论,或是曾经违法犯罪,那真是救都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