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安也不含糊，谢过裴元珩之后就一心扑在了大理寺的案子上。

谢家的案子也好审，最重的罪便是谋反了，剩下的卖官鬻爵、徇私枉法、族人作奸犯科之类，真要审也能审出一堆。曾经祝将军蒙冤而死一案，也被翻了出来。大理寺知道如今晋王权柄日升，对于祝卿安跟商止这两位晋王心腹也有心讨好。于是害了祝卿安父亲的那个谢家小将，没多久便死在了狱中。

真相大白，但是除祝卿安跟谭镇几人以外，并没有多少人对这件事上心。这毕竟是十年前的冤案，太过久远，朝中记得祝将军的人也不多，于他们来说祝将军不过是被谢家连累的一介可怜人罢了，没什麽值得注意的。可祝卿安在意，她父亲的清白比什麽都重要。这麽多年的心结，终于在谢家倒台时被化解了。

踏出大理寺之后，祝卿安还遇上了将军府的人。来人祝卿安还有些印象，是她的三叔，也是从前将他们一家人赶出将军府的其中一位。

时过境迁，从前记忆中兇神恶煞之人也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庞，到她跟前时甚至还满面堆笑：“安安，听闻你跟着晋王一道回了京城，家里人都等着你回家看看呢。”

祝卿安无心跟他寒暄，态度冷漠地回绝：“我没有家。”

祝三老爷还想哄两句，寻常姑娘家面皮薄，说两句好话便心软了，但他这侄女儿却根本不给他面子，直接擡脚走人。祝三老爷在后面急得跳脚：“不论如何，咱们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将军府也是你永远的家。老太太念着你多日了，就算是为了全祖孙情谊，也该回家来看看，否则叫外人怎麽看将军府，怎麽看你？”

祝卿安扯了扯嘴角，她跟将军府早就没有了关系。真要说家的话，从前那个小茅屋是她的家，如今昆州跟晋王府也算是她的家。除此以外，便再也没有了。

她也知道祝家这般热脸贴上来是为了什麽，无非就是贪图晋王府的权势。如今大皇子跟谢家都没了，几个皇子之中就数晋王上位的可能性最大，祝家从前就喜欢审时度势，如今知道她入了晋王麾下，可不得主动修複关系？

只是祝卿安从来未将这些小丑行径放在眼里，也不予理睬。

皇上养病养了半个月，期间也没落下政务，原先因为废太子造反被毁坏的城墙、屋舍都一一修缮完毕，朝中该杀的杀，该贬的贬，该追责的追责，不少江南跟京畿一带的地方官员也因为救援不力遭了难。

京里京外忽然空出了许多职位，恩科考试已是势在必行了。

不过皇上没有太多的精力顾及此事，最后将其交给了郑厌跟韩丞相。郑厌是他的人，韩丞相因为废太子一事得罪了老二，所以绝对不会跟老二勾结。

皇上的自信之举，却收效甚微。韩丞相知道晋王最有可能登基，压根不敢跟晋王对上，他想讨好来来不及呢。至于郑厌，这家伙自打裴元玺落败之后便开始暗自得意，庆幸自己跟对了人，自然是裴元珩说什麽，他便做什麽。

裴元珩对恩科不太感兴趣，但他对这些空缺很感兴趣。

自己手下的商止、顾槿安、陈徊水、谭镇等人都需要升一升，昆州知州暂时不必动，但是过两年时局稳定还是调上来好，毕竟他用着顺手。还有祝卿安……当初说好了的事，如今也得兑现，不能因为她是个女子，便抹去了她的功劳。

裴元珩还在为自己人筹谋官位而费心，大明宫里的那一位已经病够了，不得不逼着自己面对现实了。

老大废了，小孙子还小，剩下的两个儿子不中用，为江山社稷考虑，还得选老二。

可是老大饮下鸩酒前的那句话，始终萦绕在皇上心间，叫他没办法像以前一样信任老二。仔细想来，确实有可能是老二做局，但真若此，老二的手段也过于狠辣了。

又隔了一日，皇上终于将裴元珩再召进宫了。

自上回父子见面，已经有大半个月了。皇上睁着眼，自从裴元珩进门便一直在打量着他，甚至感受到了这回老二入宫与上回有着细微地不同。

他不装了——

皇上想到自己破败的身子，自嘲一笑，也对，他都已经行将就木了，老二还装什麽？

裴元珩利落地行完了礼之后便被赐座，左右内侍上前奉茶，裴元珩一口未动。他不知道这老头子心中作何想，会不会因为心爱的儿子对他痛下杀手。多提防些也是好的，毕竟一路走来也不容易。

皇上心揪着，说不出是失望多还是伤心多，他自以为对这个儿子已经了解透彻了，然而到头来自己了解的不过只是皮毛而已。更寒心的是，此刻除了这个儿子，他也没有别人可以选择了，选择老四？那无疑是将老四往绝路上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