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七这麽一背刺，小三等人自然就如被压在了五行山下的孙悟空, 行事不得自专了。

于是不多时燕芸面前就有了两溜孩子。

男左女右, 按年龄排序，男孩小三居首, 女孩小四居首。

燕芸静静坐着, 一言不发。等着他们迅速地打了一场外人很难看明白的眉眼官司，才正色说道:“我方才听到小七的叫嚷之声, 原以为他是被梦魇着了, 这才过来看看。

“没想到竟然恰好听到了小三你说要走。我还是那个问题，为何要走？是这家中有人给了你们气受吗？”

小三抿着唇, 不说话。

他也着实没什麽好说的。

因为哪怕是从他们的角度，用最挑剔的目光审视燕芸, 也说不出燕芸有不周全的地方。

在秦游这半个兄长陷入昏迷的极度危急状况下，这位姐姐仍旧没忘记他们几个。

在她的一力主持下, 让那些随后赶来的民壮把阿姐和三当家的尸身擡下了山。

虽然碍于身份与时机, 没能大肆操办，但丧礼棺木坟茔一应俱全，没有少任何东西。

如此大恩，已经足能让他们六个用命偿还。

更别说蛋娃初生，需要奶水哺育, 也是这位姐姐不顾自己是个还没産育的年轻媳妇，舍下面皮从隔壁亭牵了一只母羊来, 作为蛋娃子的口粮。

白日里还有老妇人上门负责洗涮尿布, 教他们如何照管年龄如此小的孩子。

包括他们的衣袍和在家中的生活用具，都是这位姐姐给他们置办的。

人非草木, 孰能无情。

他们都知道，并且深切感受到了这位姐姐对他们的好，所以才更坚定了要离开的决心。

因为他们不是聋子，更不是瞎子。

自从下山，到了这个崭新的环境，除了小七这个没心没肺的整日里还是能吃能睡，万般事都不入耳，其余人多少都听到了外间那些恶毒的流言。

大意是这位姐姐是个对丈夫没什麽感情的毒妇，擎等着丈夫咽气后好带着这丰厚的家産再攀高枝。

至于更恶毒的则是说丈夫还没咽气呢，就给自己找好了下家，把这位姐姐说成了男女不忌的□□色鬼。

不然怎麽会丈夫都病重到这个地步，还有心思为这几个没什麽关系的半大孩子忙前忙后。

偏偏这男女之事最不好辩驳。

小三不是个善于言辞的，再说这事他半点不占理，因而用眼狠狠瞪了还在眨巴眼睛抵抗瞌睡虫的小七。

如果不是这小子的大嗓门，他们谁不得已经偷溜出去了。

小七被他一瞪，七分睡意消了九分，鼓着腮帮子不甘示弱地回瞪。

他的确脑子没有哥哥姐姐们那麽灵光，可在这有得吃、有得穿，成日里只需做些劈柴担水的轻省活计，还没人对他们颐指气使，日子比在山上好了起码十倍，实在是想不通为什麽要走。

再说了，蛋娃子现在才那麽一点大，小胳膊小腿的，他都不敢抱，摸摸小脸都怕手上的茧子把皮肤给割坏。

小儿娇弱，最是难养。从前在山上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过成为哥哥的机会，可不是没保下胎就是孩子生下来没立住。

这要是蛋娃子因为他们离去而有个三长两短，全抹了脖子都没脸面去见阿姐。

小七拿定了主意，哥哥姐姐们要走就自己走去，他总要在此间赖上几年，等着蛋娃子能跑会跳了再说。

最好是能让蛋娃子上那个什麽“通识课”。

他都瞧见了，通识课里头是能学认字算数的。认了字，就可以当个盘账的先生。在山上的时候，是除了几位当家的之外最有排面的人物。

至于那什麽“树修”，他会去割马草砍柴换。

不过小七的回瞪却落到了空处。

因为小三也知道，小七是个不知变通认死理的。

和小七没有争执的必要，用哥哥的权威和武力镇压就好。

小三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小四。

他这位妹妹在日常生活中的表现并不是多麽聪明。

但那只是表现出来的。

究其根本是身上有根得过且过的懒筋，不太愿意动脑子，把那份聪明给閑置了。

一旦遇到了事，就会自然而然抛给他们这几个愿意动脑子的。

否则若是真的不聪明，也活不到现在，更不会有着超强的环境适应力。

他们几个才来三天，中间还忙着给阿姐办丧事，连平山里有几户人家都还没弄明白，而小四已经能从里中其他孩子手中换来野果，并且能接近看起来就心气不顺的曹服了。

论远近亲疏，小四才是目前与燕芸这位姐姐关系最近的。

小四擡眼望天，假装没有看到自家三哥的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