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游不知道小六有没有听到，反正小六没有回话，所以秦游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越往洞中走，光线就越暗，地上有水，路有些湿滑泥泞，不免深一脚浅一脚的，但那些隐隐约约的声音正逐渐变得清晰。

“叫啊！怎麽不叫了！他妈的，和块死肉似的。”

这是一个男子粗豪的叫骂。

仿佛一块石头丢进水池，立时生出涟漪，另一个声音嚣张笑道：“哈哈哈哈，老九，是你小子不行吧，你听听，这个就够劲！”

急促的撞击夹杂着女子痛苦的呻吟。

“桶箍，你个驴入的，使那麽大劲作甚，你那个又下不了崽！”

秦游听着这些粗言秽语，嗅着淫靡的气息，双眉紧紧皱到了一处。

还真是与他的猜测一模一样。

但好像也没什麽可震惊的。

别说是封建军队，就是普通男性扎堆的地方，也会自然衍生出纾解欲望的地方。

他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应当是管仲曾在军中设立的女闾。不过是羌人的粗豪与不知礼，将温情脉脉的表皮都扯了下来，露出血淋淋的内里。

秦游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受到羌人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男子喘息的声音再起，但这回多了些饕足：“就是下了崽又如何，还不是要送回族中给那些大人物先享用。你我兄弟在此累死累活，连口肉渣都吃不到，只有这些快被玩烂了的货色。”

小六的步伐突然停住了，若非秦游感知惊人，几乎就要撞上去。但还是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小六，令他感觉到小六整个人都在抖。

秦游前世看过一些杂书，知道直到十七世纪，游牧民族还有收继婚的习俗。而在当下这个年代，草原上的风气则更为开放，无论是匈奴还是羌人，都允许外来的男客在野外钻女主人的帐篷。

原因是草原的环境太恶劣，百里无人烟是常事，需要外来的基因链。

而在这个小小的山寨中，小四与小六两个女孩就是新生的基因链。

她们的命运，在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

秦游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扶小六，只看她拖着一条腿，从不说分毫辛苦就知道，这是一个极倔的姑娘。这个时候去帮忙，说不得会起到反效果。

于是他担忧地看着小七艰难地扶着洞壁，一点点挪到了光亮处。

原来这山洞最中央处是敞开的，能让阳光照射进入。

只这最光亮处，却在上演最污秽，最残暴的事情。

小七五指紧紧抠住洞壁，让自己站直了身体，声音微不可闻地说道：“这里就是我们出生的地方。很可笑吧，既不知其父，也不知其母。若非后来有阿姐照拂，我们甚至连如何长大，将往何处都不知道。”

之后又笑起来，笑得脸色青白，笑得齿关咯噔作响：“阿姐本来的意思是，让你多来几次，然后想办法把我们几个带下山去。但现在要移营，应该是不行了。”

“为什麽会是我？”

小六定定看着他，笑得正常了不少：“你是第一个不在意我们羌种身份的汉人。”

秦游终于忍不住拍了拍小六的脑袋，在其几乎要剐人的目光中淡定说道：“民族并不能作为判断好坏的标準，世上只有你自己能决定自己能成为什麽样的人。岂不闻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小六的脸皱成了一团，显然她贫瘠的知识储备，让她没办法完全理解秦游在说什麽。

但又因秦游的一句话而彻底舒展开。

“而且，机会还是有的。”

*

山寨最中心的屋中。

红眼男子的一双眼已经红得吓人，咬牙切齿道：“不行，我不同意！芸娘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之后还需要秦游施针安胎。”

但这次任性却没能成功。

因为黄权说话了：“三弟，不要任性了。你知道把这个秦游活掳上山惹来了多大的麻烦吗？整个县都动起来了！除了那些愚蠢的乡民，姓高的那个县尉还调了三百的县兵，那可是三百的县兵！

“现在到处都是在找秦游的人，就算咱们得营寨建得隐蔽，可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五日就会被找到。咱们现在的人手是绝挡不住三百汉兵的！

“你也要想想全寨的族人们，不能为了儿女私情把所有人都搭进去。”

许久许久，仿佛凝成一尊雕塑的红眼男子嘭的一声把面前的案几给踹得粉碎，胸膛剧烈起伏。既不说话，也不给给两人眼神，气鼓鼓大踏步摔门而出。

但见到他这个模样，黄权和阴郁男子却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这个反应，就是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