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念头从我脑海里跑出来：万舟渡说到杨烨的时候，扯到杨公身上。这杨公怕不是杨烨那德高望重、暗掌兵权的爷爷杨太伦？这麽一想，前因后果就全搭上了。

原来万舟渡逃出梅花湖之后，扳倒了铁血花癡大公主，成功地搭上了杨太伦。难怪，一路高升，当了左丞相。

大公主和慎王爷对戎狄的态度都非常强硬，这和杨太伦的部署相左。早些年，大公主尚能听杨烨的劝阻，对戎狄留一手。但是身为储君的慎王爷却一直对外敌抱有赶尽杀绝之意。而大公主近些年也对戎狄多有动作，杨烨长期不愿意与公主做真正的夫妻，早已对公主失去了劝阻的立场。于是，摄政的大公主和储君慎王爷都成了目标。

当然，慎王爷的死，纯属罪有应得，他酒后意图侵犯二公主，不慎将人推倒致死。大公主和杨家当时视敢于设计慎王爷的万舟渡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就借机嫁祸万舟渡，才引发了后面一连串的事情。

我估计，在我面临去玉妍楼还是慎王府的那一刻，是双方揭牌的交会时刻。结果，都揭到千面无痕身上，万舟渡和杨家才知道彼此都与戎狄有交易。

千面无痕来自戎狄，在二公主的事情之中展示了过人的乔装能力，被杨烨和杨家列入招揽名单。戎狄人对女子的贞操不甚重视，但是对女子的所属非常在意，这才有了千面无痕闹皇城一事。此外，千面无痕最后当上了三面间谍，听命于戎狄王，而戎狄王与万舟渡、杨家都有交易，千面无痕先是知道杨家的存在，所以替杨家把持慎王府，查找玉玺，并且受命诱骗我去玉妍楼，揭露万舟渡的真面目。

可惜，他跟着我回到慎王府之后，从守府人处得知，万舟渡也是戎狄王的交易者。而且戎狄王最新的指令，就是保住万舟渡。至此，万舟渡，杨家和戎狄达成了结盟，新臣，老臣和外敌正式瓜分华家天下。

万舟渡也是那一夜才知道慎王府当时已经被戎狄人占据。他要是早知道，就直接跟杨家透露玉玺所在，不需要利用我了。虽然利用我，整件事显得更可信。

不用说，玉玺也是他送到公主府，导致大公主被贬。不用说，帮常春脱罪，万舟渡当年也参与了，说不定还是戎狄人的意思。毕竟，如果是常春害得李恒身败名裂，那他就是戎狄的人——或者恩人或者仆人。

我想，从杨烨和杨家套点情报，或许也有帮助。我想着想着，都没听到屋里已经翻云覆雨。

我鼻血流了出来。哎呀，阿弥陀佛。

第 43 章

当我不断梦起千面无痕这个三面间谍，醒来后我对着黑暗笑了。虽然是无边的黑夜，但是，千面无痕能做到的事，我必然也可以做到。

不同的是，千面无痕听别人的指挥，而我，要自行为自己设计三套面孔，去完成这件事。

起床后，我在院子里画画，李恒躺在桃花树下的藤椅上，他已经能睁眼了，脸色红润了许多，身体也在慢慢长肉。他失去的十年，我在这大半年中，耗尽我所有的精力和家财润补。

倘若有一天我不在了，我希望李恒能带着李循的祝愿活下去。我给他留了足以过日子的物资钱财，现在只需要他有足以自理过日子的能力，我甚至不需要他会恨万舟渡或杨家，或者任何人。只要他喜欢，他就这样好好地过下去，珍惜他死过一回之后捡回来的寻常人日子，仔细品尝五谷杂粮的味道，跟随日月星辰的脚步。他可以忘了我。

这不是消极或悲观，更不是舍生取义。人，总会有些信念，也总要为自己的信念付出些代价。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无需渲染主角的大义凛然，也无需把世途和他人便刻画得如何卑鄙。

而我这辈子的信念，它可以理解强弱、歧视甚至生杀，但容不下肆无忌惮的愚弄，容不下目中无人的剥夺。我为了他去赴死的时候多麽坚定，那麽我就有多坚定地要结果他。

这大半年的调查和追蹤，目睹多少人被他和他背后势力玩弄于股掌之间。即便他失去了当衆会心欢笑的能力，我仍能从他的一个眼神里看到他沉迷于别人的手足无措，他已经彻底沉沦在权欲的汪洋之中。

这些日子，我混入戎狄的领土之中，不断变换身份，借助各种各样的交谈场合，表现出不会特别引人注目的慷慨大方，结交了不少消息灵通的戎狄人。我假借要到中原天国做生意，但苦恼不知道中原有哪些朋友靠得住。

戎狄人给我推荐了不少的中原大小官员，其中便有级别最高的万舟渡和玉妍楼。而我，有意识地只向其他戎狄商人推荐万舟渡和玉妍楼。我并非“无中生有”传谣，确实好些重量级的“知情人士”看在与我交心的面上才肯跟我透露万舟渡和玉妍楼的合作可能——这也是我慷慨不拘小节的回报。而我常与那些“知情人士”出入酒局饭局，主动掏钱却从来不主动问情报，显得我更加憨厚，需要老哥们的点拨，同时也让我的消息更具有权威性，后来越传越真，即便你在中原杀了中原人，只要躲进玉妍楼，当朝左丞相万舟渡都能保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