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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颠(352)

作者:栖风念 阅读记录


姜重山道:“别说了。”

姜行峥抿唇。

姜重山道:“把这些心思收一收,别再让我听见。我夙夜喋血,只为手刃仇雠,分不出一丝别的心思来想这些毫无胜算的事情。有这种时间殚精竭虑,不如好好想一想要怎麽围堵,才能不给宴云笺任何一次逃跑机会。”

“吩咐下去,拔营,进京。”

……

範怀仁步履匆匆,头戴兜帽,踏夜前来。

推开府门,里面静悄悄的,除了几盏灯火外,根本听不到人的声息。

他直奔书房而去。

擡手欲敲门,顿在半空中良久,到底一横心直接推开了门。

门一开,漫天风雪随着他一起刮进来,鹅毛般的雪花打着转落在地上,顷刻间消失不见。

範怀仁眼眸微颤,缓缓打量靠坐在桌角旁的宴云笺。

他一身素白的衣衫,乌发半束,发带松松散散。碎发淩乱垂下来,其中夹杂着忽略不去的白发。

他很干净,从脸到手都很干净,带着透明消融之感。

一手执着刻刀,一手握着一个还未雕刻成的爻埙,慢慢地刻。

他身旁地上,散落了无数完成的爻埙,打眼看去,有近百只。

範怀仁颤声道:“公子,您在做什麽?”

宴云笺看他一眼,还笑了下:“刻爻埙。”

範怀仁瞠目。

自己不说话,他便也一言不发,安安静静低头做事。

範怀仁舔了舔嘴唇,向四周看,这书房他来过多次,看得出来排布有些许变化:原来这里并没有放这麽多大立柜。

他走上前,随意握住一个立柜的门环,用力一拉。

“哗啦啦”一声巨响,无数爻埙从柜中倾泻下来,砸在他身上,滚落在地,在他脚边聚成一堆小山。

範怀仁回头,宴云笺仍然视线未擡。

他咬了咬牙,沖上去按住宴云笺的手:“公子,你不要再……”

“範先生。”

宴云笺的声音很安静:“範觉跟我说,这些日子您病了,抱歉,我没有早点去看望您。”

“公子就莫要说这些……”

“您来找我,是有话要问吧。”

範怀仁看着他,心如刀割一般。万千话语堵在喉头,只让他有窒息之感。

“他们说、他们说三公子他……”

宴云笺低着头,一下一下削着手中木器:“死了。我亲自动的手。”

“淩迟。看在父母面上,没有用三千刀。”

範怀仁踉跄着向后退一步,花白的头发都在抖,眼前青年气度沉静,说淩迟,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这几乎让人没办法将他和当年微笑着说,那个孩子被保护的很好那欢喜愉悦的神色联系起来。

那个被他用心保护过的兄弟,最终以这样的方式,死在了他手中。

好半天,範怀仁双膝一软,一点一点跪了下来:“公子,虽然……听闻此事,我分外痛心,但我痛心的缘故是为了公子你啊……我没想到,您最终真的可以下得去手……”

宴云笺道:“我身为兄长,清理门户,有何下不去手。”

“可为什麽要用这麽残忍的……”

“因为忘恩负义,薛庆历如是,薛琰亦然。”

範怀仁闭上眼睛,他最怕的,就是宴云笺这麽说。

薛家父子死有余辜,就算薛琰是他大昭血脉,他也确实不配做先帝的儿子。比起这两个杂碎的死,他更在意的是这背后宴云笺的想法。

对待旁人都如此严惩,对待自己,又该如何?

他越安静,越叫人恐惧。

不哭闹,不打骂自己,按时吃饭歇息,从不叫人操心。甚至加入工匠队伍中,亲手修建姜氏的安灵塔——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他无动于衷,已经走出阴影了。

範怀仁喉结滚动,张了张嘴,几番组织语言:“公子,您一向对自己的要求比旁人要高……你这样惩罚薛家,是也不打算放过自己了吗?我听範觉说,皇后娘娘已从宫中出来,她人现在在哪?她……”

他微微一顿,目光看向宴云笺小壁,那空了一块肉格外狰狞。

他不忍再往下说。

“母亲并非凡弱女子,既已挣脱牢笼,自有她的去处。”

“那您呢?您日日眼看着安灵塔修建起来,您心中是怎麽想的?”範怀仁低声,重複道,“公子,算我求你,放过自己吧。”

“放过自己。”宴云笺一字一顿,慢慢品尝一遍这四字。

他坐在满地爻埙之中,连薄唇轻动都充满凄绝。

“公子这样聪慧,难道不明白吗?若论忘恩负义,薛家当之无愧。他们落井下石,自是该死。可是您——您是被人陷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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