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上的面具一人一个分好，顾清疏刚想伸手去接，沈长谙却顿住了。

彩灯映面，人流如织，他们在络绎不绝的人流中立着，如湍急江水中的礁石一样对望着。

沈长谙捏着面具，顾清疏只能看到他被面具挡住的半张脸，被灯火映照得很好看，一时间乱了呼吸。

此刻她好像听不到周围的叫卖声，只能听到彼此之间的心跳声，逐渐加快。

她下意识吞咽，垂下眼眸，却不知望哪。

只听到一声轻笑，她轻擡眼皮，看见沈长谙还是捏着面具，只是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擡手，修长的手指拿着面具向她脸上盖去。

分明是很快的事，但她感觉仿佛过了很久，眼前的景象被面具挡住，一时间看不清，只能感受到那人的指尖擦过自己的侧脸，又不小心触到了耳垂。

她能感受到那双手在她脑后为她系着绳子，鼻尖都是独属于他的味道，吻月鈎，很好闻。

擡眼便是一轮圆月，还有他。

她擡起眼眸看向眼前的人，他似乎是系好了，微微弯下的颈直起，双手从她脑后移到了她的脸颊。

但他只能触到冰冷的面具。

沈长谙捧着她的t脸，轻叹一声，终是大功告成，“好了，我得好好记着，不然弄丢了可不好找。”

他看着这双眼睛，微微上挑的眼尾，瞳孔像是笼着一层冰霜，看似薄情。旁人都怕她，不敢看她，可他却觉得很好看。

顾清疏一双眼睛不敢乱瞟，直愣愣地盯着他，有些好笑又有些可爱，良久才开口。

“你也戴。”

他以为这孩子憋那麽久要说什麽呢，原来是这个啊。

“好。”

他拿起手中最后一个黑红色面具，上面画着长着獠牙的恶鬼，有些吓人，慢慢悠悠地戴上。

可这人真是奇怪，分明是那麽吓人的面具，小孩看到都能活活吓哭的那种，他戴着却还是显得有几分仙气，让人觉得面具后是一个不可冒犯的仙人。



河灯

顾清疏看着这鬼面仙身的人, 透过黑漆漆的面具看向他的眼睛，只觉得这人这样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熟悉。

沈长谙似乎很满意自己的面具, 顶着张恶鬼脸想搞点事, 环顾一圈便挑準了目标。

正在和陆清景闹的丁允。

丁允此刻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麽，还在兴致勃勃地和陆清景讨论着自己的面具。

他顶着个大红大绿的福娃面具手舞足蹈，然后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 一张放大的鬼脸凑在他的面前，离他不过几指的距离。

“啊啊啊啊！”

伴随着尖叫声，他一蹦蹦到了陆清景怀里, 脚都不敢沾地。

陆清景抱着这麽大一个福娃娃, 抱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这样不动。

而那张鬼脸看到丁允被吓傻了，倒是满意极了，发出一声轻笑。

顾清疏看着沈长谙捉弄丁允, 真觉得这个人一天天閑得没事干，就会逗小孩。

幸好有丁允, 不然沈大爷会无聊死。

丁允本来吓得惊魂未定, 直到听到那笑声才觉得有些耳熟, 慢慢松开了抓紧陆清景的手, 跳了下来。

这小祖宗可算是下来了，陆清景也是被他抱得太紧, 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哎呀, 茶哥哥你吓死我了！”丁允看着这熟悉的衣服和吓死人的鬼脸面具, 拍着胸脯顺气。

“你这胆子，日后怎麽除怨断恶？”顾清疏看丁允胆子这麽小, 也是为他担心。

虽说丁允跟着她，已经经历了许多，见识过许多，但他每次都会被吓到，也不知道他师父是怎麽教他的。

这可不行，不能再娇养丁允了，得找个时间好好给他壮壮胆子。

可怜的小福娃娃还不知道自己后来会面对什麽。

此刻叶清丞从人群中挤了回来，脸上带着和陆清景同样式的面具，顾清疏差点没认出来。

沈长谙说的没错，果然要好好记着，不然还真的认不出。

“前面就有卖河灯的，我们过去写寄笺吧。”

叶清丞指着一边，领着他们去买河灯。

传闻中元至，鬼门开，河灯寄相思。

顾清疏思来想去，提笔在纸笺上写下八个字，“来世顺遂，安乐无忧。”

岑酌说曼曼走得干净，无执无罪，应当入了轮回。他也在这茫茫人海中寻着曼曼的转世。

她想，曼曼这辈子太短，她也不知写什麽，但对于逝去的人，今生遗憾，只得来世补，只愿他来世幸福，顺遂无忧。

天元宗山脚下有一条长河，起源于玉神雪山，流往无尽海，称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