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妍眯着眼睛看着冯珏。

冯珏也知道自己占不了更多的便宜, 他低垂眼眸，一副年迈气虚，困倦得不行了的样子。

这便是休战。

*

“京城沦陷了。”

镇南候走进屋子, 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齐贵妃, 或者现在不该再叫贵妃了，齐婕倚靠在窗边，盯着外面的风景，神情没什麽波动：“是啊, 应该的。”

镇南候微微皱眉：“你在想什麽？”

齐婕声音微哑：“如今我也算无家可归了。”

镇南候沉默了一会, 道：“不至于，别这麽说。”

齐婕苦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算是报应？”

“我没这麽想。”

齐婕盯着他：“你没有吗？你说实话。”

“我没有。”

镇南候的回应迅速, 似乎并没有经过什麽思考，又似乎这个问题已经在午夜梦回时想过许多次。

齐婕终于转过身来，她直直地看着镇南候。

“卫群,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就是她？”

镇南候沉默片刻，点头。

是的, 他很早就知道，齐家这个姑娘，是他的未婚妻。

齐婕养在了齐家，但为了后面的婚配，太后在母家也留了一个身份给她。那个身份，和卫群，自小就有婚约。

卫群动心的当天就跑回家去，要退亲。

那婚事是当时皇后母家的，哪里是那麽好退的，家中因着他的事折腾了许久，最后给了他那样的结果。

他喜欢的那个小姑娘，和他的未婚妻，是同一个人。

他必须保守秘密，否则，齐婕就再也回不到那个身份了，他会娶到“他的未婚妻”。

秘密一保守，就是十年。

他没有等到他心爱的姑娘，只等到了齐婕进宫的消息。

镇南候卫群看着眼前这个同当年大有不同，却又那麽相似的女子，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齐婕低下头去。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有婚约，还要招惹我。我以为你不退婚，最终是要娶那个女子的。”

卫群的眼眸波动了一下，又寂静无波。

“如果当年不是阴差阳错，也许我不会进宫……不过如今说这些也没有什麽意思……”

齐婕自嘲一笑。

卫群身侧的手收拢成拳头：“我不会放着你不管。”

齐婕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往情深，是我对不起你……”

卫群的手按在她的肩头，止住了她的话语。他弯下腰，让齐婕能够与他平视：“我的意思是，你没必要说这些。”

他的眼眸中情绪複杂得难以言喻。

他看着齐婕眼中闪过慌乱，重新站起身来：“就算当时你知道，你也会入宫，你不必在我面前掩饰这些。既然我说过不会放着你不管，就不会食言。”

齐婕眼中的神色渐渐变了，那种温情的，湿润的，带着层层情谊的眼眸，渐渐冷了下去。

“啊，是麽。”

卫群放在她肩头的手向上移动，抚到她的面颊上：“我知道你的，全部都知道，没关系。”

细腻的面颊贴在卫群粗糙的手掌之间，齐婕的眼睫眨了眨，竟是有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

是的，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入宫。

她要做这世界上最尊贵的那个女人，要做皇后，要做太后，太皇太后……

卫群是她年少的温暖慰藉，她真切地为他心动，可他却不是她这一生的追求。

她没有选错人，也靠着魏昌一步步获得荣华富贵。

皇后早早去世，她是位份最高的贵妃，她的儿子是魏昌最喜爱的那一个。

她离她的愿望已经很近了。

她只是错在，没有及时把沈妙妍那个变数按死！

卫群沉默着，替她拭去泪水。

“接下来你想怎麽做？”

齐婕抹去泪水，红着一双眼睛：“既然京城回不去，便不回了，就在这里登基！”

她有兵，就算不够抢回整个大魏，至少还能护住一亩三分地。

不再是大魏，而是一个小国，但那又如何？！

*

仓促的登基典礼还是办成了。

魏麟沉默地穿上了龙袍，与身着凤袍的沈微月一同拜天。

魏昌的圣旨在上，传国玉玺落在绢布上，合乎一切礼法，魏麟登基。

但谁都知道，这已经不再是大魏的皇帝了。

若是卧薪尝胆，也许再过几十年，他能卷土重来。

魏麟是这样想的。

然而，当夜，营破。

山道上，沖天的火光排成长龙，紧紧缠绕着新龙。整齐的马蹄踏落，激起一地的飞尘。

前后夹击。

猛然惊醒的齐婕慌张地披上衣袍，远远就看见卫群被数十人用箭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