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领了客人来家中，老人便拿了酒菜过来招待她们。

老人自己没有露面，酒菜倒是都送到了桌上。

沈妙妍抿了一口酒, 动作一顿, 垂眼看向面前的酒杯。

“这酒味道特别，先前从来没有喝过这种风味的酒，是哪里买的？我走时买上两坛带着。”

老人的儿子笑了笑：“这是我父亲自己琢磨着酿的酒，我说这方子拿出去卖, 说不定能很受欢迎。但是父亲死活不让, 我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沈妙妍低下头，再抿了一口。

“确实，这酒卖到市集上, 应当会很受欢迎。”

当然会很受欢迎，十几年前，庐州坛酒可谓是声名远播。就连她都听说过庐州坛酒的大名。

沈妙妍的目光定在澄澈的酒液上。

“妙妙, 饮酒不利于养伤。”

谢昭因着腿伤，不能饮酒, 他侧头看向沈妙妍。她已经喝了好几杯，实在是不少了。

沈妙妍晃晃胳膊，像是展示自己愈合的伤口：“无妨的，都结痂了。”

谢昭便只是沉默地眨了眨眼，一直盯着她看。

那目光活像是被谁欺负了的小动物。

沈妙妍认命，她放下酒杯，开始兴致勃勃地同老人的儿子聊天。

老人的儿子原本出去经商，一不小心赔了个底朝天，后来回到这里重新开始耕作，又赶上了淮州的粮价波动，一贫如洗才加入的九星军。

但这些年下来，他也算是走南闯北，天文地理都多少知道一些，竟也能说出来一些沈妙妍都不知道的奇闻异事来。

聊着聊着，也不知是怎麽，老人的儿子就突然开始聊他父亲酿的酒。

他也喝了酒，红光满面：“我父亲的这个酒，要我说，真的一绝！喝了以后，浑身是劲！若不是我加入了九星帮，如今我肯定缠着父亲将方子给我。”

“确是好酒，也不知这酒用什麽酿的。”

沈妙妍附和着。悄悄把话头往过引。

“这酒啊，是用我父亲上山采的一种草药和黄米一同酿制的。”

沈妙妍愣了一下：“草药？”

老人的儿子站起身来：“我去找来看看，父亲管那种草药叫荨草麻子，不过我去问过镇里的药贩，根本没有这种药，大概只是他自己起的名字。”

老人的儿子从一个不大的竹筐中，翻出来了一把所谓的“荨草麻子”，递到沈妙妍面前。

沈妙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既然是叫草药，那这种草药有什麽作用，你父亲有没有说过？”

老人的儿子憨厚地笑：“其实也没什麽作用，就是味道独特，对了，告诉大人一个秘密，还有很少一些人啊，碰这个草药的外皮会涨红疹，他们吃了这个草药，会有些昏沉，就跟喝多了一样。不过不会有什麽事情，回去睡一觉就好了，那一觉睡得还会更好呢，能安神！”

……过敏？

是这个意思吗？

沈妙妍一把拽过谢昭的手，将他的掌心展平，捡了一根细小的草药放到他的掌心，白皙的掌心当即起了一层浅浅的红疹。

“诶，对了，就是这样子的红疹，神眷大人这体质，若是喝了这酒，定能睡一个好觉！”

谢昭刚被沈妙妍拉了手过去的时候，神情尚且有些茫然。他从善如流地摊开手掌，然后眼看着自己的掌心冒出一个一个的小红点。

男人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谢昭的神色渐渐变化，他目光移到那酒坛上面，沉默片刻。

谢昭深吸一口气，拿起沈妙妍喝了一半的酒杯，凑到鼻尖轻轻嗅闻了一下。

沈妙妍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开始变重。

他猜到了。

沈妙妍忙拽了一下他的袖子。谢昭要是在这里喝了，当场昏睡，可不太好。

“这酒我们买两坛回去，可以吗？”

“还买什麽，大家都是九星教徒，送给神眷大人就是。”

老人的儿子十分大方，将两坛酒封好，运到了马车上面。

当天夜里，衆人都睡下了。

沈妙妍戳了戳身侧的谢昭：“那酒是不是庐州坛酒？”

谢昭转过头来，眼中十分清明，没有一丝一毫的困意：“是，当年庐州坛酒的酿酒师，几乎都去世了，方子也失传多年。”

“这位老人肯定是庐州坛酒的酿酒师之一了。明明会这种方子，却不拿出来售卖，理由是什麽呢？”

谢昭的神色很冷，像是凝结成了冰。

“既然是不敢露头，自然是怕被什麽人发现。”

这里的什麽人，具体是指谁，谢昭没有直说，但是沈妙妍大抵能将事情拼凑出大概了。

当年异姓王的死和这庐州坛酒分不开关系，异姓王对这种草药过敏，但其他人不会，错估了这酒的影响和威力，最终间接导致他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