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为国为民, 若忠于君主, 言听计从，此为下策。

上制衡君主，下驱使百姓, 以仁智稳国祚，使万民无难。

此为上策。

祐国本身就是基于这样的理念而産生的。

只是，谢昭当时没想到, 接手西疆，会在接下来的许多年里, 牵绊他的脚步。

当一个人深入其中，很多事情脱离脑海之中的想象，真正地来到身边时，有些决策，反而做不出来了。

如果指挥作战，仅仅牺牲数百人，拔掉敌方一座城池，落在纸面上，无论怎麽看都是划算的，是个相当英明的决策。

但若那几百人是朝夕相处的袍泽兄弟，闭上眼睛，还能想起他们胜利之后的载歌载舞，便不再觉得英明了。

谢昭不想牺牲西疆，壮士断腕。

他将西疆的情况一拖再拖，拆着东墙补西墙，勉力维持到了现在。

只是……

这份脆弱的平衡，由魏昌亲手打破。

而他，遇到了一个比他更加大胆的人。

沈妙妍看着他微垂眼眸：“如今西疆大局已定，谢昭，你还要为他卖命吗？”

“为君者尚且不仁……”

“可以。”

谢昭突然吐出一个字来。

沈妙妍愣了愣：“什麽？”

“我知道你的意思，当初不行，但是如今……可以了。他不适合坐那个位置。”

谢昭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清浅的笑。

沈妙妍没有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她预先準备好的长篇大论被她咽回了肚子里，此时有些憋闷。

谢昭应下的很快，但是，他的回答并非没有保留。

他同意将魏昌拉下马来，至于之后……

沈妙妍还记得，谢昭看好太子魏允青。

她对魏允青的了解并不深，只有淮州赈灾那次接触得稍微深一些。

那是个做事很有章法，且极少出错的人。

罢了，这件事还可以再看……

沈妙妍按着谢昭肩膀的手向下一滑，紧绷感消失，两个人贴的如此近，气氛便骤然暧昧起来。

谢昭的手抚上她的面颊，将一缕碎发别到她而后，随后，吻在她的眼皮落下，引起睫毛一阵轻颤。

“许久没有好好看你了……”

谢昭发出低低的谓叹。

先是他去嘉自山，重伤卧床，待他醒来以后，眼睛便看不清了。如今能看到如此鲜活的她，他觉得十分庆幸。

沈妙妍闭了眼，任凭他亲。

谢昭的吻轻而浅，带着珍而重之的味道。

沈妙妍感觉面颊有些微痒。

她闭着眼，喃喃道：“荀容的事情你知道吗？”

谢昭动作一顿，他俯身亲吻了她的鼻尖，随后微微擡起头来，含含糊糊地回道：“我知道，荀家担心这边出事，总要派个人过来盯着。”

荀容来边疆又没有隐姓埋名。

荀家嫡孙跑到西疆当参军，在朝中姑且也算是个大事了。他的任命书一下来，谢昭就收到了消息。

沈妙妍的眸光闪烁一下。

“他现在好像还不是荀家的掌舵人。”

谢昭闭了闭眼，吻上她的唇角：“他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什麽意思？”

沈妙妍顺势舔了一些谢昭的唇瓣。

感受到身边气息一变，她笑了起来。

“大家族独有的生存方式。荀容年轻，他在荀家自然做不了主，因此，就连他来边疆，那也只是年轻人对参军报国的一腔热忱。”

谢昭被她的笑声扰得耳尖微红，他佯装不满地堵住她的嘴。

一吻过后，沈妙妍胸膛微微起伏。

她撑起身体，侧过头，吸了一口气：“要是他选对了，就突然能做主了，是吗？”

谢昭同样喘息着，捉住她的手腕。

“嗯，那他就是荀家家主。”

沈妙妍有点想笑。

荀家这种做法，有点像墙头草，但又比墙头草更加高明一些。

他们可以随着事态的发展，转移重心，而不改变自己在外界的模样——悄无声息地，看起来就像什麽都没有发生变化那样。

“你觉得我能争取到荀家吗？”

沈妙妍擡头，在谢昭的下巴上轻咬一下。

“唔……”

谢昭半晌没有说话。

等沈妙妍松开口，他定了片刻才道：“可以一试。”

她在他脸上留下了浅红色的牙印。

看到痕迹，沈妙妍微微皱了眉。

这种印记放在谢昭脸上，莫名有些暴殄天物。

她指尖稍微用力地揉了揉。

没揉掉，红反而晕染成了一大片。

她突然开口询问：“你不介意吧？”

咬了这麽多次，第一次想起来问他。

谢昭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