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坐在轮椅上，脊背挺得笔直，他侧头听完了傅松的话，问道。

“当然，我要去那里听第一手的小道消息。主子，这种功劳换个风令的令主当当，不算过分吧？”

傅松笑着回道，一边说，他一边往前又挪动了两步，单手摸了谢昭的脉。

摸完，他发现谢昭侧头“看”向自己，讪笑两声，把谢昭的手放回了扶手上：“李先生医术高超啊。”

谢昭叹了一口气：“既然你想去，那便去吧，我给甘九换个位置。”

“别啊主子，我是去享福的，不是去干活的啊？甘九留着行吗，我俩要是意见沖突，听他的。”

谢昭微微蹙眉：“还有恢複的可能，你……”

傅松打断了谢昭的话：“主子，说好我选的，你不会反悔吧？”

谢昭缓缓偏过了头：“不会。如果这确实是你想要的……”

“那便定下来了？主子，我这伤口开始疼了，就先回去了。”

傅松似乎不想再听谢昭说话，匆匆忙忙打断了他的话，挪着步子回屋去了。

谢昭听着他磨蹭地面的脚步声。

风令是他专门打听的消息的暗卫没错，但是风令的令主，说到底是管理暗卫的，没有亲自出去跑的道理。风令的消息带回，也是所有暗卫共享的。

如若不然，以傅松的性格，早就自请调去风令了。

所以，哪里有什麽第一手的小道消息，傅松提这个，只能是因为他手腕的伤。

谢昭在原地静了片刻，划动轮椅，继续向前。

*

一口气卸掉以后，沈妙妍几乎是被迟来的疲惫感压垮。

近来这些时日，她几乎都是半睡半醒地昏睡着。

昏昏沉沉之际，沈妙妍再次感觉自己的手被一股温热包裹。

她稍微挣动一下，便收到了对方温柔的安抚。

熟悉的声音在她耳旁轻声细语。

但她昏沉着，听不懂对方在说什麽。

她只感觉自己的手被轻柔地抚摸，手指渐渐温热起来，随后，那微热便抚上了小臂。

等到她全身都开始变得暖洋洋的，那种感觉就离开了身体。

周而複始。

她在温热感中，渐渐抚平了不知因何而起的焦躁，更深地睡了过去。

*

推着谢昭离开时，台柏忍不住问：“主子，您这是何必，为何不在白日来看王妃呢？”

沈妙妍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着的，但白日里也总还是有些时间醒着。主子过来同她说说话，不是很好吗？

谢昭微微垂眸：“我现在不适合让她看到。”

台柏怔了怔。

随后他明白过来什麽了一般，干涩地道：“王妃不会介意……”

不会介意吗？

谢昭的思绪被拽回那个雨夜，那日，她的声音像是凄凉的雨，打在他的心髒上，带起一阵刺骨的冰凉。

“谢昭，这样不算伤害吗？”

算的。

他得知她破釜沉舟，选择互换营地，自己留在陵城给大军争取时间，心急如焚。

好在最后是赶上了。

他听不到她的声音，也看不到她的面孔。

就算得知她活着，伤势也不算严重，却始终没有实感。

心中的惶恐，时至今日也未能全部消散。

他只有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血管中脉搏的跳动，才能说服自己真的相信，她还活着。

那他呢？

他向着明知有陷阱的嘉自山而去，眼看着，就要在那里死无葬身之地。

她却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他，她怎麽想？

现在，他把自己搞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又如何能够面对她呢？

谢昭的指尖抚上自己的膝盖，抿紧了唇。



第086章 第八十六章

那次颠簸, 对他腿的伤害，似乎比眼睛还大一些。

谢昭用了点力道，握上自己的膝盖。

还是没有知觉吗……

他微微叹气, 侧头向着台柏的方向：“今日的文书呢？”

台柏连忙取出文书，弯腰凑到谢昭耳旁，轻声为他读今日收到的作战文书。

谢昭的指尖搭在扶手上，轻点两下。

“已经吃掉了这部分, 还退守做什麽？告诉孟志明，后方有我盯着，不会有事。让他放手去做, 攻不下呼岭，唯他是问。”

“是！”

台柏按照他的说法，将内容写到了纸上, 封好信封, 递给传信员。

他不懂军事，但也能看出来，主子近日的决策，十分淩厉。与以往细密而周全的频繁调动不太相像, 谢昭最近的决策堪称大开大合。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沈妙妍的屋子那边瞟。

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转守为攻的影响, 又有多少是王妃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