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任永望怎麽可能有这种能耐？！

他又不是没和他对阵过！

他的计划应该是完美无缺的，魏昌也绝对没忍住，动了手。

漠北将军应该已经没了！

那现在这个和他对弈的人，是谁？！

滴落的墨水在画好的舆图上, 溅开一朵墨花，损毁了魏朗刚刚画好的布阵图。

魏朗闭了闭眼，半晌, 动手将那张舆图揉成一团。

不对，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他的判断不可能会出错，任永望不是有这种水平的人, 况且, 就算他是，他也不可能守得下会城。

只有三种可能。

要麽，是大魏那位皇帝其实并没有对漠北下手。

要麽，是这里出了另一位和漠北有同样能力的人。

要麽……

这次会城之战, 他埋下的卧底们, 给出的信息，总是或多或少地出一些偏差。

这种事，很难说是因为敌方将军在战时随机应变, 还是因为卧底的信息出了问题。

但若是只有这三种可能……

魏朗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他只能猜测是他的卧底出了问题。

而且，不是一个出了问题，是都出了问题。

只有那个人叛变, 才可能导致这种集体的叛变。

那个人……

也背叛他了吗？

就像当年那些人背叛他父亲那样？

魏朗的眸色沉沉。

他不会允许。

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

会城，贺城, 襄城，三处百姓撤离原城池的事情交给任永望后，沈妙妍没再过问。

这日，任永望来帐中找沈妙妍彙报。

“撤离进行到哪一步了？”

沈妙妍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额椅子，示意任永望坐下来说。

任永望被沈妙妍的手势一带，身形一滞，随后坐了下来。

“回将军，按照将军的要求，以预测到这几处城池有地龙翻身为由，联系各城池守军配合百姓撤离。但是……”

任永望停了下来，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但是？”

沈妙妍微微皱眉。

地龙翻身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往日里百姓听说朝廷的天官预测出哪里要地龙翻身，那是绝对要跑的。怎麽到了这边，还有但是？

“西疆的百姓现在困苦的多，想要搬迁，也是需要粮草的……”

沈妙妍听明白了任永望的意思。

西疆百姓缺粮，有些城池格外严重，竟是已经到了连举家搬迁这一路上的口粮都拿不出来的地步了。

沈妙妍知道有很多原因影响西疆百姓。

西疆百姓常年处于战乱之中，家中的青壮年劳动力往往被征去参军。能参军的劳动力，往往也是种田的主力。少了他们，西疆便不可能开垦和耕种那麽多土地。

其次，大魏的粮草不是每次都能供应及时，到位的。

若是战时粮草出了什麽问题，少不得要向百姓们征借。

这征借以后，虽说是要还的，谢昭手下也确实不出兵痞无赖。但是，有借有还，总是借在先，还在后。

西疆百姓总是有或多或少的一笔粮食等着西疆的军士还。

沈妙妍刚来西疆的时候，已经还上了一批，这些日子连天征战，恐怕又欠了不少。

本是应该从其他的地界调运粮食的。

但是今年，大魏旱的旱，涝的涝，再加上淮州出了那麽大的问题，几年的囤粮毁于一旦，便是想不缺粮，都不可能。哪还有多余的粮食供给西疆呢？

就连沈妙妍手里的粮，也基本都耗在了淮州。

这还不算完，西疆本身就已经缺粮少米了，还毗邻西夷。

西夷干旱少雨，更是常年缺粮。

即便是平常年岁，尚且常有西夷的游骑侵犯边陲，打家劫舍。

更何况如今这种大小战役遍地开花的样子。

可是，缺粮缺到了这种地步，也是她没想到的。

随着战争，百姓的情况恶化的，比她想象的要快。

都到了走不出城池的地步了，百姓手中的粮又能够他们吃多久呢？

等这些粮食吃完了，怎麽办？

难道靠吸风饮露吗？

岭州难民鼓胀腹部的尸身还历历在目。

淮州高悬于粮的大红嫁衣还在眼前挥之不去。

难道西疆也要这样吗？

她沉默了许久，说道：“不能这样下去了。”

任永望怔怔地看着她。

不能这样下去了，那怎麽办呢？

其他地方也挤不出来粮食，难道要动军粮吗？

“用军粮吧。”

沈妙妍的声音里充满了叹息，但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