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看着他呆愣的模样，弘文康忍不住出声提醒，“雨越发大了，不如我们找个雅间，坐下来好好聊聊吧。”

“好，好。”钟望越忙不叠地点着头，应着，便要给他磕头道谢。

“不必行此大礼，我只是举手之劳。”弘文康忙将準备磕头的钟望越从地上拉起，又唤来车夫，将马车套好往酒楼方向前去。

坐上温暖的马车，弘文康往钟望越怀中塞进一个汤婆子，钟望越有些不好意思，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热意，他朝弘文康递去一个探究的眼神。

“您，真的要帮我？”

“我还能骗你不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弘文康擡手抚了抚下巴处的胡须。

茶楼内，弘文康选了一个靠窗的雅间，点了一壶热茶。

“能否给我看看你的状纸。”他向钟望越伸手，从他手中接过那个叠得整齐的信封。

钟望越在滂沱的雨中跪了好几个时辰，信封竟被保护得十分完好，连一丝折角都未曾有过，此时正躺在弘文康的手心。

钟望越捧着小二倒上的热茶，唇边抵着杯口，呷了口茶。

弘文康命人寻了套合身的衣服给他，是一套袄子。

钟望越身上湿透了的衣衫已经换去，他垂头摸着身上沉重而厚实的面料，隐隐觉得如今他的处境十分不现实，就像是在梦中一般。

他不动声色，朝自己的大腿处猛地掐了一把，沉闷的痛感在腿中缓慢蔓延开来。他差点忘了，自己的这双腿已经被冻得发僵，连对痛感的反应都十分迟钝。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钟望越盯着杯中的茶水有一瞬的出神，他真的找到了救星。

但眼前的人能否真的愿意帮他，一切还尚未可知。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所背负的，怕不是一个边疆小城知州贪污这麽简单的一件事情，这后面怕是还另有隐情。

弘文康看着状纸上的墨迹，字迹苍劲有力，行文流畅有条理。想是想到了什麽，他又从中擡头扫视了钟望越一眼，不错，是个好苗子。

沉吟片刻，弘文康将状纸叠好，放回信封中。

钟望越心中忐忑，觉得口中干燥，不禁吞咽了一口水，犹豫地看了眼放在桌上的茶杯。

杯中的茶水早已没了方才的温热，静静地立在桌上。

“信中的内容我看了，此事你应该能猜出其中有端倪，我会试着将它递上去，但结果会如何，我不得而知。”

窗外的瓢泼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空气中只剩下雨水混着泥土的腥味，熏得人鼻子发酸。

街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叫卖声不绝于耳。

“什……什麽？您真的愿意帮我？我、小的不胜感激！”钟望越呆愣了一会，脑中快速且反複地过着那两句话，缓过神来时，人已是眼眶通红。

他动作无措，嘴中已不知该说什麽，从椅子上站起，就想下跪，不料颤抖的手碰倒了桌面上的茶杯，茶水撒了他一身。

“你这是做什麽，快快起来，刚换上的衣服又湿了。”

弘文康帮着他将身上的茶水扫开，又扶着他，将他摁在椅子上。

“我看了你状纸上写的内容，策论方面颇有天赋，你可曾读过什麽书？可有参加科考？”

第13章

“回大人的话，未及会试。”钟望越身子前倾，朝弘文康拱手。

“未及会试……那今年的春闱怕是来不及了。”弘文康了然地颔首，思忖片刻。

“你想参加科考吗？”弘文康眼中闪烁着光亮，略带着期待地望着他的眼底。

“想！”钟望越并没有丝毫犹豫，将早已做好的决定宣之于口。

“若我想收你为徒，你可愿？”

钟望越仿佛听见自己的脑中“轰”的一声，像是有什麽东西重重地砸向地面，指尖微颤。

“什……您说什麽……？”他怔怔地望向弘文康，从遇到弘文康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人生就像是做梦一般，突然顺畅得不像话。

“你这是，不愿吗？”弘文康拿起桌上的茶杯，仔细品尝着。

“没有！只是这一切太突然了，我有些没反应过来。”解释完，钟望越起身，仔细地拂了拂衣袖，郑重地往地上一跪，便要行拜师礼。

这次弘文康没有在阻拦他，笑着接受他的礼，礼成后将他扶起，从腰间摘下一个牌子，递给他。

“这是我府上的腰牌，拿着这个牌子给阍人看，他们会带你来见我的。”

钟望越接过腰牌，仔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乌木沉重，被精心雕刻成细长状，上面用楷书写着一个端正的“弘”字。

“谢谢师父。”钟望越小心将腰牌收进袖中，双手合于胸前，拱手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