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余光之中，她见到了让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人。

当然，他们都没看她。

“参加北恒皇帝陛下。”

凝兮声音响起的那一剎那，大殿之中已有好几人变了脸色。

都是她曾经熟悉的人。

闻中秩作为群臣之首，此时已转过身来，满脸震惊地望着她。曾经在敏华寺前亲耳听过凝兮控诉卫帝的臣子们也愣住了，似乎都被这熟悉的声音勾起了久远的回忆。就连坐于高位的年轻帝王，亦难掩情绪外露，“腾”地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还有谢征南。

先前他似乎在发呆，也可能在想别的事情，反正对这个从齐蒙来的和亲公主漠不关心。如今因凝兮短短一句话，谢征南顷刻间找回神智，又仿佛丢了神智，怔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

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唯有微微颤抖的肩背揭示着谢征南心中的惊涛骇浪。

凝兮接着说道：“我不远万里自齐蒙而来，为的便是与陛下商议两国结亲之事。早就听闻贵国儿郎个个都是年轻有为英明神武之辈，我心中十分向往，便斗胆向陛下您直说了。”

整个大殿一片寂静。

说得上话的臣子都在看闻中秩的脸色，说不上话的臣子自然不敢多言。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彙聚在凝兮身上。

“陛下，据我所知，贵国有位姓谢的郎中令大人，不仅长得好看，还文武双全，您觉得他与我是否相配呢？”

卫贺不知她具体身份，既想询问又不能失了礼数，只能认真答道：“公主金枝玉叶，与之相配确无不妥。但谢大人已有妻子，朕不能随意做主，还得问问他的想法才是。”

主角从凝兮变成了谢征南。

只见他面色严肃，双眼泛红，与往日的端方大不相同。

凝兮往前走了两步，轻轻一笑，擡手揭下纯白的面纱，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庞：“谢大人，请你看看我，你愿意与我成亲吗？”

真容既显，真相大白。

饶是闻中秩多年大权在握，也不禁老泪纵横。幸得老天开恩，他失散多年的女儿，终于又一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心知这场殿前议婚是凝兮为征南準备的，闻中秩并未出言打扰，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二人。

卫贺见闻中秩没有动作，思考了一瞬便回过味儿来，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你怎麽不回答？”

这句看似逼问的话，倒是吓到了那些不明就里的臣子。

这位公主殿下真是骄纵，竟敢在异国他乡如此调戏刚丧失爱妻几年的权臣，传出去怕是又增加了不少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谢大人对已故夫人的尊敬爱护无人不知，哪怕是新来昉都上任的官儿，也听同僚们议论过几句。

大家都能预想到，出身高贵的公主即将被狠狠拒绝的场面。

岂料一向冷静自持无悲无喜的谢大人，竟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然后用他那不知道为何突然变得沙哑的声音说道：“能得公主青睐，乃臣之幸事。想必是寺里的经幡灯烛听懂了臣的祈愿，这才有今日之缘。只盼以后与尔共进退，万事莫分离。”

凝兮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我回来了，谢征南。”

昉都城的百姓们最近津津乐道的是一个新故事，据说齐蒙派了一位公主来和亲，大殿之上，她与郎中令大人一见钟情，当天就随他回了谢府，果然不愧异国女子的火辣之名。

又有人说不对，那郎中令分明是被迫的，毕竟谁都知道他曾娶过妻，只是迫于皇室的威胁才会答应下来，分明是一桩纠缠不断的孽缘。

另一人摆了摆手说出了第三个版本，原来郎中令大人失蹤的妻子正是公主本人，朝堂之上看似针锋相对的见面实际上是二人不知道期盼过多少次的重逢。

……

反正无论如何，凝兮和谢征南暂时是逃不开昉都的话题中心了。

拾玖将从路边买的桂花米糕递到马车上，这是阿余最喜欢吃的糕点，如今她正依偎在凝兮怀里，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呵欠。

“我不在的时候，她不会都是晚上疯玩儿，白天补觉吧？”凝兮轻轻拍拍阿余的后背，试图哄她入睡。

谢征南接过桂花米糕，连忙否认：“冤枉冤枉，她昨日非抱着你不放，我这做爹爹的又有什麽办法呢？”

也对，久未相见，甚是想念。

孩子如此，大人也如此。

那日在朝堂之上，凝兮摘下面纱与谢征南相认，随后拜见过父亲和皇上，便算正式完成了和亲之事，反正婚礼仪式早就举行过了。

谢太尉于去岁自请前往石鱼城镇守南境，现下不在宫中，凝兮便抱着阿余，随谢征南闻中秩一起回了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