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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秦(7)

与他同一囚室的老者没睡着,听他这么嘟囔,心中对扶苏更为好奇。不过他如今是阶下囚,再好奇也没用,他想了想,起身挪到有月光的地方,拿起竹简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神色专注而认真。

第二日,扶苏早早让人到周围的村庄跑一趟,招了一批踏实肯干的脚夫。

扶苏请人干活管吃管穿的事早传开了,又听扶苏给的工钱很公道,他派出去的人只跑了一个村庄就招来了十几个人。入冬后年关就近了,许多人都想攒些工钱买点年货过年,再说了,走亲戚、送人情,哪样不要钱?

眼看还有很多人跃跃欲试,跑腿的人不好擅自做主,只先把扶苏说的人数招满就领着回去复命。

扶苏不在意人都是哪个村子招来了,扫了一圈,感觉都是老实人,便领着他们入了避风的堂屋。

堂屋中央摆着个方形沙盘,里面盛着平整的沙子,右侧还摆着个木制推筒,书写过后可以把沙子重新推平。这种沙盘有不少人用来练字,只是扶苏这个比一般沙盘大,瞧着很有气势,其他人见了都觉得十分新奇。

扶苏用一根长长的竹枝画出一条细长的河流,对招来的十几人说:“这是附近的小河。”

见其他人还有些迷茫,扶苏又在沙盘上标出别庄和他们村子的位置。

这下不少人都恍然了解了,认真地看着扶苏,等着扶苏往下说。扶苏又把小河沿岸的村庄都标记出来,让他们自己认领比较熟悉的村庄。

村民们都是云阳县人,嫁娶也大多在县内找,很多村子可能就是他们媳妇儿的娘家。

扶苏耐心地听他们七嘴八舌指出自己媳妇是哪个村子的人,含笑把他们分派下去,叫他们分头负责一个村子。

有个面孔黝黑的村民壮着胆子问出口:“公子,那我们要做什么?”

扶苏微微地一笑,对他们说道:“收粪。”

所有人都愣住了,毕竟扶苏长得秀秀气气,像天上下凡来的小仙童,没想到他居然想……收集粪便?

收集这玩意有什么用?

扶苏没解释太多,只让他们直接挑着粪桶到村子里去收粪,干的湿的都可以。收满一桶可以给他们一个大钱。

他们口中的大钱其实是半两钱,顾名思义就是半两重的铜钱,外圆内方,厚实得很,拿在手里就叫人安心。

按照如今的米价,三个半两钱就能买到一斗米,足够一家老小吃几天了,村里村头村尾都有牛粪羊粪,收集起来不算难,揣几颗炒豆子说不定都能骗小孩子去捡来。

若是多跑几趟,说不准能赚上几十大钱,他们忙上一整年都见不着这么多!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振奋不已,趁着天色还早急匆匆地挑着空空的粪桶出发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赶明儿别人知道这能换钱,一准抢着送来!

头一天,脚夫们的收粪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一担担的牛马粪便被挑回了棚舍那边。不过收了一轮,周围村子散落在各处的牛马粪便都收完了,后面每天能收的数量就非常有限,反倒让不少人注意上了,都问起他们为什么要去捡粪。

都是相熟的,不可能一直瞒着,有人没憋住把棚舍那边一个大钱收一桶的事说了出去。一个人说了,一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不少人都跑去棚舍那儿问:“人粪收不收?”“狗粪收不收?”“猪粪收不收?”

负责这件事的是个年轻的小内侍,叫怀才。他算数不错,在扶苏面前露了把脸,扶苏马上对他委以重任,让他负责棚舍这边的收粪工作。

一开始怀才还欢喜不已,等得知自己要干什么事,整个人都不好了。偏偏其他人还拿他打趣,说他现在也是个官儿了,是粪官!

怀才也感觉自己已经一身粪味。

虽说这差使听着不太体面,怀才还是老老实实地给来送粪的脚夫们发钱。面对其他人的询问,怀才也按照扶苏的吩咐一一答了:统统都收,可以送来,不过不要零零散散的,最好攒多些再送来,到时候他稍微掂量一下,就按照分量给钱。

收粪之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并且逐渐往更远的地方蔓延开。县里的人家许多都在家里备个大缸,人蹲在上面如厕,满了再拉出城去倒掉,有脑筋灵活的人早早便赶着驴车进城,挨家挨户收粪去。

左右都是要去处理掉的,有人上门收当然更好,一车车粪尿便从县城运往棚舍那边。

这棚舍自然是简易的堆肥舍,它构造虽然简单,里头却也分了几个堆肥池,人畜粪便简单地分流到不同的堆肥池中,短短几日已经堆积如山,看着有些吓人。

幸好堆肥舍选址很不错,味道传不出去,而怀才在堆肥舍里待久了,渐渐也麻木了,已经对这味道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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