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年幼，满心愧疚。她知道自己贪生怕死，审时度势，几番蒙骗利用萧云芷，一点儿真相都不敢向她表露。

但她的心完全落在了萧云芷那里。璧月清楚得很，这世上她只剩下这麽一个可以利用盘剥之人了，爹娘生死不知，恐怕无缘相见，她只有萧云芷了。

只有萧云芷。

少女红着眼眶沿着侧门走出书房，迎面撞上了一个面覆青纱，身材高挑的男子。

男子身着白衣，但是用料不低，恐怕是府中门客。璧月并不认识他，可她敢得罪谁呢？仓皇躬身行礼。

萧云芷的“失魂症”稳定下来，璧月便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也正如她所料，今日书房中的嬷嬷令侍卫将她带来，只吩咐一句让夫人用药。璧月自认聪慧，从哑嬷嬷和侍卫的态度便知，书房中的两位主子恐怕气氛诡谲。

萧云芷的失魂症是璧月的保命符，今日璧月已经成了试探萧云芷的饵料，终有一日她会彻底在试探中消失，或者因为萧云芷恢複记忆，而被厌憎遗弃。

届时，她的命也就到头了。

璧月不想死。她借机来求萧云芷了，一方面为了自己的小命，另一方面，她也担心萧云芷恍惚，做出什麽激怒太子之事，到时候谁也别想生还。

璧月的心思太杂乱了，躬着行礼的身子还打颤，面前一袭白衣的男子并没有叫起。

就在璧月惴惴不安时，她听到一声悦耳但极为清冷的声音响起：

“贪生怕死之辈，倒是总爱往她身前凑。怎麽，就连你这样的宵小之辈都要攫取她身上的好处吗？”

璧月浑身一颤，知道自己的心思被面前人看穿了。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吓得瑟瑟发抖，一时之间说不出什麽话来。

索性那人也没有多纠缠，只是绕过璧月，留下一句叹息般的话：

“倒也是，谁人不恋月。越是下作肮髒，越是自作聪明，贪恋癡缠。”

那人喃喃说着，从一道窄门进了书房。

见萧云芷用了药物，哑嬷嬷的目光终于挪开了。萧云芷紧绷的身子放松些许，可是书页上的字迹却是一个都看不进。

屏风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萧云芷擡眼便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衣角。

太子不在府邸时，书房也只有顾菁之会走进来。

自那日在顾菁之眼前上演荒唐一幕后，萧云芷再没见过他，此刻更是心中烦乱。借着窗外的晚霞，她看到顾菁之的影子在屏风后落座，与她相隔不远。

她听到他翻弄折子的声音。

“表嫂，书房外如今重兵把守，连一只鸽子都飞不出去。表哥是什麽意思，小表嫂应该心里清楚吧？”

意料之外的，顾菁之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连带着他身上那股寡淡的草木香气。

萧云芷不解其意，没有开口。她有些心浮气躁地合上书，不知为何对顾菁之有了抵触。

恐怕是那日顾菁之被迫看了她与祁弘晟的荒唐事，看了她的丑态。

顾菁之此人给她观感绝算不上好。他太过沉默安静，整个人像是一块儿暗影中的雪，阴冷惨白，让人摸不清深浅，也看不穿目的。他对她说，在她患有失魂症之前，他与她相熟，可是萧云芷没有半点儿熟悉的感觉。

仔细想来，她虽然喜好结交，但实在没有结交过顾菁之这类人。

而顾菁之在祁弘晟面前对她流露出的嘲弄、不屑和提醒，也是十分矛盾。她看不穿顾菁之的目的，索性不愿去想。

“小表嫂是看不上我？”

就在萧云芷以为顾菁之碰了壁，不会再开口时，她突然又听他说道：

“看来小表嫂如今当真是一心侍奉表哥了。之前小表嫂还与我亲近几分，引诱我与小表嫂说几句话儿，如今我也算是兔死狗烹。也罢，小表嫂若是能一心侍奉表哥，那对小表嫂而言是好事儿，我也能少为表哥和小表嫂殚精竭虑。”

萧云芷蹙眉，脑中不断思索他话中含义，开口问道：

“在我得了失魂症之前，我也被囚禁此处？除了祁弘晟，我只能见你，是不是？为何？”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平静心绪，在此问道：“我究竟是为何会对祁弘晟刀剑相向，又是为何得了失魂症？”

“小表嫂，有些话不该问，有些话又不能问，你心里清楚。”

顾菁之说道。萧云芷的手指颤抖起来，她将放在桌面上的手指重新缩回了桌面下，握住自己的裙摆。

不该问，不能问。顾菁之已经说明白了，她患失魂症这件事有蹊跷。得了失魂症，她被祁弘晟管控至此，那之前呢？她又是为什麽闹到了和祁弘晟刀剑相向，伤人伤己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