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会这样巧呢？

“可是，”楚今歌掌心微凉，轻轻覆在他面颊上，像一片薄冰雕成的羽毛。他看不到她的神情，但却能听到，她的声音却并不冷，反而像是一阵呢喃的春风，带着细微几不可察的沙哑：“此界根本没有这样的道法可修啊，林元风。”

已经死去的，不再存在的，徒留一缕魂魄游蕩在南玄宗后山的你，五百年前，到底经历过什麽呢？

第 42 章

幻境此时正值小暑时令，午后的日光炙烤着庭院中的石砖，升腾起一片朦胧的雾气。

坐在八角檐亭中的楚今歌，缓缓放下了搭在林元风面上的手。

“你说，”她重複道：“你在万魔窟，见到的是……谢如？”

林元风点点头，平静道：“是他。”

——谢如，南玄宗前任太上长老，修仙界前任天下第一，优秀青年榜前任榜首，以及高质量师尊前任TOP1。

作为一片能与半步老祖这位全民朱砂痣同时出现在街头巷尾閑谈中的白月光，他心怀天下、救苦救难的性转版观音菩萨形象向来十分坚不可摧，甚至即便是他罹患主角PTSD的爱徒今歌，也不得不承认他绝无立人设嫌疑，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但在林元风刚刚的回忆段落中，这位冷脸洗……冷脸拯救世界的无情道师尊似乎突然出现了严重的人物OOC，从伟光正正面主角模板一跃变为阴暗的毁灭世界先驱。

据受害人林某交代，该犯罪嫌疑人不仅对此方世界的人民群衆産生了强烈杀意，还对徒弟的好友林某重拳出击，将其重伤后穷追不舍，直到其拼死划开两界裂隙，且跌落其中九死无生，才终于没了下文。

“也就是说，你和阳桃打过一场后，迷路去了万魔窟？”经验丰富的楚警官询问：“我记得此前听过些传闻，说你在魔域屠了什麽城……”

林元风困惑的看着她，再三回忆后才道：“……我没有屠过城，也没有迷路。但谢如身上血腥味极重，要说是屠了城的也算有可能。”

楚今歌看起来却并不意外，她挑了挑眉，又问：“你没迷路，那为什麽好端端的要去万魔窟？”

“那里有东西在呼唤我。”林元风很快给出了答複，他肯定道：“我很奇怪，于是动身去看了看。我到时，万魔窟已经几乎没有活着的魔族了，最深处立着个站在尸山血海上的人，正是谢如。”

楚今歌轻微的偏了偏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他说，他得杀了我。”林元风慢慢组织语言：“你也得杀。但我们是不一样的，我可以轻易杀了了事，你却更重要些，要祭杀。他等你太久了，而你又太谨慎——但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

说完这话，他还是没忍住，擡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好友。

楚今歌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嗯了一声，甚至还有閑心在果盘里接着捞葡萄吃。

“我觉着他疯了，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但他又说，没有从前，一切早已注定。天道衍造万物，无生无死无性无情，又何谈癫狂。”他抿了抿唇，继续道：“我说不清，于是便拔剑。”

“但败了。”楚今歌平静接道：“你再如何天才，也终究和他差了两千岁，很正常。”

“嗯。”林元风点点头，中肯道：“是，如果再修一千年，我能同他打个平手——只是，我已经死了，这也成了空谈。”

楚今歌又开始旋葡萄，十分不以为意的接道：“修真世界观下生死算什麽大事。前段时间我才刚刚帮一个妹妹敛了只狐貍的魂魄，等离开幻境，我首饰盒里的物件你随便挑，瞧上哪件就我就把你塞哪件里。放南玄宗灵脉上温养千把年，道爷您就成了啊。 ”

“不。”林元风摇摇头，缓缓站起身来，温声说：“我已经死了，今歌。”

楚今歌的动作终于顿了顿。她将手收了回来，很不解似的眨了眨眼，思索了几秒，才擡头看他。

林元风一如往常，脸上也不见什麽激烈的情绪，只是微微扬唇，低头沖她笑了一下。

五官似乎都对这种动静不大熟悉，很紧张的完成了这项运动，看起来有些生疏。但所幸他实在有张漂亮的脸，即便如此也有十足的沖击力。

楚今歌的平静神情终于被打破了一角。

她猛地从红木椅上窜起来，几下甩掉指尖的露水，飞快点上了林元风的眉心。同时另一只手飞快地撚了几个诀，口中念诵起秘法——

林元风并不躲避，只是也伸手，将眉心点着的纤长二指挪了开，轻声道：“我们还在秘境中，大公主可不会什麽法术。你着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