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马车走到宫门的时候便停了下来，谢虞之下了马车似乎是在同什麽人交谈，听着那人的声音，叶清清莫名觉得很是耳熟、似曾相识，她便掀开了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便愣住了，那张脸很是熟悉，因着怀孕的缘故，她的记忆力也下降了一些，很久之后才想到这人的身份，这不是祈安寺的闻染师父吗？

想到此，她的视线缓缓从闻染身上打量而过，他这是还俗了？

察觉到谢虞之看过来的目光，叶清清缓缓收回了视线，她放下马车帘子，顿时帘子就将车里车外彻底隔绝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看那闻染师父的打扮通身气派，不似寻常人倒像是宫中贵族，想到此，她忽然反应过来了，他们进京城的那一日可是城门大开，谢虞之可是造反，依照姜玄奕的性情不可能会干出这般丧家之犬的行径，听闻先帝子嗣凋零只有两子，二皇子很早就出家修行、为国祈福了，莫不是闻染就是出家修行的二皇子，恐怕不战而降这样的事情也是他赶出来的行径。

恐怕是姜玄奕出什麽事情了，若不然他定不会眼睁睁看着闻染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谢虞之很快就和姜染结束了交谈，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根本没有什麽交情，马车继续朝前走去，这些日子谢虞之一直都陪在叶清清身边，根本就没有找到机会处置姜玄奕，他当然是恨不得直接将姜玄奕弄死，可是现在叶清清已经有了将近九个月的身孕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宫中人多嘴杂、閑言碎语是难免的，况且是这样的宫闱秘事，若是宫人们私下议论的时候不小心让她听见了，他害怕她会受到刺激，况且她素来聪慧，定然会主动询问姜玄奕的下落，他瞒不住她，倒不如留姜玄奕一命，等到叶清清平安産子之后再另行处置。

这几日的功夫，他需要将宫人们的身份都排查一遍，先前伺候过她的宫人都要寻个借口打发掉，免得到处都是閑言碎语，至于那些大臣就更好办了，一个不从株连九族，施以雷霆手段镇压。

谢虞之嫌弃乾清宫不干净，索性就先送叶清清去了坤宁宫，好在谢令与周营办事都很麻利，傍晚的时候就已经排查完宫中宫人和侍卫的身份了，嫌疑人等全都清出了宫关了起来，可即便是这样，谢虞之还是不放心，又让侍卫在坤宁宫围了三层。

许是上午的时候坐马车有些劳累，叶清清从下午一直睡到了晚上，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坤宁宫内已经点燃了蜡烛，烛红色的暖光将屋内映照得恍如白昼，她双手撑在床榻上想要坐起来，可是怀着身孕身子越发笨重了，她根本就坐不起来，就在她想要扬声唤侍女进来的时候，忽而有一双手稳稳当当地扶住了她，她擡眸便看见了谢虞之。

将她扶稳坐在床榻以后，谢虞之就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盏茶递给了她，叶清清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嗓子没那麽干涩了，她垂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是在思索什麽事情，而谢虞之则是动作极其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茶盏，正欲开口说话的时候，叶清清忽而开口道：“谢虞之，我要见他一面。”

“见谁一面？”

闻言，谢虞之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茶盏，这个答案他们二人彼此心知肚明，这个他除了姜玄奕还能有谁？

“姜玄奕，”果不其然，叶清清也是如此回答的，见他没有立刻答应她，她擡眸定定地看向了他，也没有卖关子，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道，“谢虞之，你不是也很希望我与他见上一面吗，若是你不愿意的话，今日就不会答应带着我进宫了，有些事情总是需要了断的，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或者后天，倒不如早点解决为好。”

沉默了许久，谢虞之晦暗不明的视线落在她的面容上，似乎是在分辨她言语的真假，她素来聪慧现在也猜到分毫不差，现在姜玄奕垂垂危矣、模样狼狈，但愿她看见之后能清楚他是多麽无用的一个废物，彻底放下这个人，长痛不如短痛，索性便让她见一面姜玄奕。

恐怕这便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

*

宫墙寂寂，叶清清坐在轿子中朝着乾清宫走去，夏日夜间还是有些闷热，似乎是担心她会照亮，谢虞之还是执意给她披上了一条薄被，半刻钟之后就到了乾清宫，怀孕后期身子越发笨重了，她下轿子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靠谢虞之搀扶，和姜玄奕成婚的那段时间，她来过乾清宫很多次，一轮明月高高挂在空中，如此便衬得宫墙更加高不可攀了，高高的院墙，小小的人儿。

无法挣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