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子南身上,他看到他多少年来从未遇到过,但一直在追寻和向往的一种东西——忠诚。
忠于自己的内心,忠于自己的精神,那么固执,固执的近乎顽强,食古不化,冥顽不灵,仿佛一旦是他认准的信仰,任何外力都无法改变,甚至能够用生命去捍卫。
如果变成了他的信仰,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永远也不用担心会背叛,永远也不用担心他会伤害自己。
权利不过是年轻时追逐的玩具,人,总会老的,总会有失去强壮,失去精力,甚至失去神智的那一天。
坐上海盛老大位子的时候,潘昱雄心底就有一种悲凉感,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够达到权利的高峰,但,人生从来是残酷的,高峰过后,注定会迎来衰退。
寻常男人奔走一生追求的东西,钱、房子、女人……他都能轻松拥有,但悲哀的是,他们能够享受的平淡相依的感情,自己也注定无福享受。
起高楼,宴宾客,看似繁花似锦,觥筹交错,可终有一天,曲终宴罢,高楼塌了,谁还能陪他欣赏那一地的废墟。
趋炎附势的客户,看似忠诚的手下、柔媚逢迎的情人……都不过是枝繁叶茂时依附而来,从他身上汲取养分的藤萝,就连最宠爱的阿杰,在自己老去的那一天,也不一定能有耐心陪伴,甚至……等不到自己老去,他就会想取而代之,男人,都是欲望膨胀的动物。
“潘先生,您的肺炎才刚刚好转,最好不要抽烟。”被阿宽叫来办手续的主治医生善意地提醒着他,“这样不利于康复。”
“哦……”潘昱雄回过神来,看了看眼前的医生,瘦瘦的,白白的,说不上哪里和霍子南像,也许只是制服的样子类似吧,他居然听从了他的建议,将抽了一半的烟头丢进了水杯。
自己以前会不会太霸道,太强势了些?潘昱雄想,如果认真地想要得到一个人,得到他的心,大概是不能用这种武断的方式吧。
回程路上,潘昱雄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养神,走到一半,他忽然说:“阿宽,明天你去一趟聂家老宅,什么也不要带,就说是我叫你去给霍先生道歉的。”
“是。”鲜见他如此低声下气的态度,阿宽虽然诧异,但还是立刻答应了。
“让他放心回医院上班,我不会再为难他。”潘昱雄想了想,又强调了一句:“记住,是给霍先生道歉,不是聂辰,也不是13K,你明白吗?”
“是。”
潘昱雄让阿宽带来的道歉让霍子南诧异极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潘昱雄这样霸道的人,在吃了自己这么大的亏以后,居然一点怒气都没有,反而低声下气地来给自己道歉。
过去的几天里,虽然生活很平静,聂辰也一直很照顾,但他一直惴惴不安,总觉得潘昱雄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自己,找人打他一顿,或者找机会再干出上次那种强迫的事,甚至是杀了自己泄愤他都想过,就是没料到他会来道歉。
“潘先生说,请您务必原谅他的冒失。”阿宽说的毕恭毕敬,“因为他本人病的厉害,刚刚出院不适宜来见你,所以让我代为转达,海盛前几天请了您的叔叔,那完全是一场误会,因为潘先生一直昏迷,下面的人着了急才那么做的,不是他的本意。”
霍子南呐呐说:“没事,人放回来就好。”
“请您不用担心,尽管回医院去上班,绝不会出现有人寻仇的事情。”阿宽说,“潘先生已经跟下面的人都交代清楚了。”
霍子南将信将疑,只能回答:“知道了,谢谢你。”
虽然潘昱雄一再声明,聂辰还是放心不下,在霍子南病假到期回去上班的时候,派了一个自己最信任的心腹跟着他。
猴子人如其名,身高只到霍子南肩头,瘦的皮包骨头,看起来像是一风就能刮倒的样子,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黑夜里隔老远都能看的清楚。
聂辰毕竟很忙,力诚面临着融资和改组,尽管各个堂主都知道这件事自己有利可图,但怎么说他也是科班出身,装着一肚子最现代的经营策略,大家也都担心他玩手腕坑自己的钱,所以聂辰只好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跟他们解释周旋。
这样下来,霍子南上了半个月的小夜班,聂辰只有两天抽出时间来医院接他,余下的时间,都是猴子跟着他。
这天午夜十二点,霍子南办完交班手续出了医院,猴子的车已经停在台阶下等着他了。
“今天忙吗?”霍子南为人随和,猴子对他不像对聂辰那么恭敬,“我今晚赌输了钱,连宵夜都没钱吃了,你请我喝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