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已然过去,他应该已经有了全新的生活,全新的伴侣,或者是那个曾经出现在自己床上的男孩,也或者不是。
霍子南经常告诫自己,顺其自然,重新开始。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曾经的感情仍然存着执念。
但这种执念,无关乎拥有,无关乎朝朝暮暮,也无关乎对他人的妒忌,只是淡淡的,淡淡的挂念着他,知道他也感受着这个城市的脉搏,同自己一样,便足矣。
这个年纪,经历过这么多事,还能对一个人怀有这样的执念,虽然有些没气概,但霍子南一直认为,其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比那些情感麻木的人,是要幸运一些的吧。
M市的春,湿冷异常,连着下了一个礼拜的雨,空气里饱含水分,仿佛捏一把就能拧出一杯水来。
清晨的阳光虽然璀璨,却没有丝毫的热力,照在身上依旧无法驱赶那逼人的寒气。
尽管已经时隔半年,这种生活,这种气候,一个从小生长在佛罗里达的人,还是很难适应。
霍子南双手插在裤兜里,灰色的风衣敞着怀,低头匆匆走过人来人往的候诊大厅,八点半,他刚刚完成了一个手术,准备回住所。
睿智成熟的大脑,丰富的临床经验,配上更加年轻的眼睛和双手,让他在过去的半年里表现十分出色,受到了外科主任和院长的赞誉。
私立医院和公立的不一样,在任职资格上并不十分恪守国家规定,更加注重个人的真实能力。因此,最近越来越多超出他职责范畴的手术,开始被院长特定委派给他,让他越来越忙。
昼夜颠倒让他的生物钟有些紊乱,整个人混混沌沌的,很累,却又有些亢奋。
跟路过的几个熟人打了招呼,他很快走到了门口,站在台阶下等计程车。
刺耳的救护车警报声划破寂静的清晨,车子飞快地驶了过来,停在了医院门口,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从大门内涌出,急诊外科的医生带着几个护工开始转移车上的伤员。
“怎么回事?”霍子南随口问一边的急诊科护士。
“飙车族啦。”护士对霍子南颇有好感,停下脚步絮絮说,“昨晚在海滨大道有两队人飙机车,伤者的车子在过弯的时候磕上了排水渠,刹车又不知道为什么出了问题,整个人都甩了出去,撞在护栏上,已经昏迷了两个钟头了。”
“哦……”霍子南皱眉,赛车是一项非常危险的运动,却有那么多的年轻人,为了追求速度带来的快感和刺激,不惜以生命和健康为代价,尝试冒险的激情。
聂辰,就是其中的一员,从前他每一次出去赛车,自己都会提心吊胆。
好在那已经都是过去的事了。
“辛苦你们了。”霍子南冲护士挥了挥手,“做完手术好累,我先回去了。”
“记得吃了早饭再休息哦。”护士很体贴地嘱咐他,“公寓门口的皮蛋瘦肉粥很不错呢。”单身、美型又温和的男孩,是每个女孩都要忍不住想要接近的类型。
霍子南点头致谢,急诊医生从救护车司机手中接过了伤者的资料,对护士叫:“阿梅,不要光顾着关心英俊的霍医生啦,关心关心我们的伤员吧。”
年轻人的世界真美好,连揶揄和玩笑都是这样生气勃勃,霍子南微笑,对急诊医生挥手示意,刚刚转身要走,忽然听到了让他心惊肉跳的一段对话。
“伤者姓名?”
“聂辰。”
霍子南骤然回头,恰看见护工抬着担架从他身边路过。
真的是他。
分外熟悉的场面,五年前,同样是一个春日的清晨,聂辰被他的队友和同学送来林祖栋工作的医院,当时他也是这样,静静躺在担架上,痛到晕厥。
此时此刻,一切都惊人的相似。
没有血色的面孔,泛着青白的嘴唇,半年多没见,他还是旧时模样,只是略微瘦了些,本来就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更显阳刚。
这个城市那么大,人又那么多,霍子南一直以为没有那么容易重逢的,但命运就是如此神奇,总是捉弄你,让你遇到同样的人,以同一种方式,在同样的场景下。
因为额角破了一个口子,凝固的血污染满了聂辰的侧颊,霍子南下意识地有些心疼,跟着担架走了两步。
“请让一下。”护工挡开了霍子南,将聂辰送进了急救室。
“阿梅……”霍子南停了步子,拦住了护士,“可以看看记录吗?”
“可以啊。”护士将手中的记录递给他,凑近了看看他的脸色,“霍医生,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早点回去休息吧,病员我们会处理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