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临走前，许世深看了她一眼，嘱咐道：“殿下保重身体，若是再觉得不适，随时派人去太医院找臣。”

云婉谢过应下，许世深没再说话，默默行礼退下。

小皇帝的仪仗就停在府门口，许世深道别后独自离开，孟煜则留下来，送小皇帝坐上马车。

允炳刚迈上车凳，就听见孟煜道：“陛下，日后朝政上的事，内阁会帮陛下处理。”

允炳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这件事，刚才先生在里面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孟煜垂着眼眸：“臣现在说的，是指殿下身体康複之后。”

允炳顿时一愣。

见孟煜垂眸立着，态度无不谓恭敬，唯独脊背并没有弯下，莫名让人觉得威严深重。

允炳悄悄攥紧身侧的小手，扯出一抹笑容：“姑母在宫里辅政，也是帮着朕处理朝政，大人是觉得姑母做得不好吗？”

“臣不敢，”孟煜沉声道，“只是大梁祖训在先，后宫不得参政，朝政上的事有内阁在，本就不需要殿下摄政。”

允炳收起笑容，手指逐渐攥紧：“这件事，先生还没有和姑母说过吧，姑母怕是不会愿意的。”

孟煜道：“此事由陛下定夺，日后有机会，臣会与殿下说的。”

允炳依旧没有答应，反而皱起眉头：“可是，先生这样揽政，不只是姑母，六科和御史们也不会同意的。”

孟煜沉吟了下，他没想到允炳能想到这麽多，解释道：“并非是臣揽权，内阁存在本就是为了辅佐朝政，而殿下一直摄政，虽是为了朝政平稳，但日后难免会遭到六科和御史诟病，反而不利于朝政。”

孟煜说着，擡手行礼：“陛下现在年纪尚幼，等再过几年，内阁便会将政权全部交还给陛下，还请陛下相信臣和内阁。”

允炳没有说话，目光盯着孟煜，身侧攥紧的手指颤抖不停。

蓦然间，允炳松开手，笑得一脸天真无邪：“是啊，朕自然相信先生，先生都是为了大梁社稷好。”

孟煜低头行礼，没有言语，蓦然听见允炳又道：

“只不过，先生为了保护姑母，现在不惜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

孟煜怔了片刻，t倏地擡起头来。

允炳盯着他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眼底却暗沉深邃。

“先生，”允炳轻声道，“您可千万不能自毁啊。”

心思被看穿，孟煜脊背瞬间爬上寒意，几乎毛骨悚然。

他盯着面前半人高的小皇帝，看见他蹙着眉头，眼眸淩厉冰冷，根本不像一个未满十岁的孩童。

孟煜的喉咙干涩发紧，半天也没能说出话。

他看见小皇帝踏上车凳，站在马车帘外，站住脚步背对着他：

“先生，大梁可以没有姑母，也可以没有任何人。”

允炳侧目看向他：“唯独不能没有您。”

他看着孟煜，突然扯起嘴角，笑容又恢複原先的天真烂漫：“母后是这样说的，朕可一直都记得清楚呢。”

说完，允炳也不管孟煜是什麽反应，径自掀开车帘迈进去，还认真朝他挥手：“先生进去照顾姑母吧，不用送朕了。”

孟煜站在原地，眼看着小皇帝的仪仗离开府门前，朝着不远处的皇城驶去。

不知过了多久，孟煜才松开身侧的手，掌心里面已经满是汗水。

云婉坐在正厅里，心里还乱得厉害。

一擡头，看见孟煜走回来，倒是有些奇怪：“你不是去送允炳了吗？怎麽回来了？”

孟煜没说话，脸色隐隐泛着白。

云婉看在眼里，以为他是在意刚才许世深说的话，一时间心里有点失落。

她盯着自己的手指，低声道：“是你让允炳来的吧。”

没听见回话，云婉径自道：“允炳这一来，肯定会让我在宫外多留一阵儿，倒是方便你了。”

她说完半天，还是没有听见孟煜开口，不禁擡头看向他。

孟煜正盯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漆黑的眼底涌动着情绪。

对上她的目光，孟煜默默偏开头，没有去看她。

“你怎麽了？”

云婉察觉到他情绪不对，起身朝他走过去。

孟煜靠在桌边，手撑在身后的桌子上：“没事。”

云婉站在他面前，见他不肯看自己，心里越发酸涩。

“你……很在意子嗣的事吗？”

孟煜回过神，顿时一愣：“什麽？”

他看见云婉低着头，咬了咬殷红的唇：“你也听见了，我这辈子很难怀有身孕，你若是介意可以离开，我不会拦你。”

说完，云婉的心都像是被揪紧。

上辈子，她一生也没能生育，更没能留下一儿半女，孟煜从来也没说过什麽，所以她以为孟煜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