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花子酌点点头，“孟离在我们回京前一日就被孟老将军下葬了。”

孟生低下头，洩了气似的，背脊瘫软下来。

花子酌道：“夜袭莫疆军营的事，太后让问的话，我还是得问问。”

他见孟生点了点头，才问说：“你为何要夜袭莫疆军营。”

“我是战场主将，作战还需要理由吗。”

这个回答花子酌猜到了，他接着问说：“你是如何知道那山洞的？”

“汝鸢入殓那天，无意中找到的。”

花子酌又道：“太后原本準备的‘悯都地图’，被你偷了？”

“没有。我拿在手里的，是飞麟军的军事图。”

花子酌皱眉想，地图不是孟生拿的，难道是陆云光拿的？

“飞麟军把莫疆军引进山洞以后发生了什麽事？”

孟生这才擡起头，“飞麟军在里面袭击了莫疆军，打到一半，隔水的土墙裂了，山洞被淹了。”

牢房小窗外飘进雪粒，那风在烛焰上蹭了蹭，消散在昏暗之中。

“你不愿意说实话，我再问下去也是徒劳。”花子酌转身坐了回去。

孟生笑了笑道：“花冕，你分明什麽都知道，又何必再问。”

花子酌拿着罪状，提笔在上面写了什麽，摆了笔，他才笑道：“我怕万一我猜的不对。”

“说说看。”

花子酌手肘杵在桌上拖着腮，望孟生道：“孟离入殓那日，怎麽都找不到你，原怕你去找莫疆王複仇了，我还在担心，但后来我被太后叫去了，太后说起送图的事，你恰巧回来，那时你身上都是泥，手臂衣袖还被撕破了，但却不像是与人打了一架，倒像是掉进了什麽地方......在那山洞里，有什麽陷阱吧？”

孟生没想到花子酌观察的如此细致，他瞧着花子酌那双狐眼。

那眼睛似乎总是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袭营那夜，如果你意图是与莫疆军拼杀，就不必费力把莫疆军引到山洞里，以飞麟军的实力，不至于必定会输给对方。”

“能容纳几千人的山洞，里面一定很大，而且需要走进去很远，肯定到处都黑的很，大家都视物不能，根本不可能打起来，但飞麟军有一件特殊物件，能在黑暗里被看见，就是那银甲。”

花子酌手指拍打在脸上，他看见孟生眼神中有一丝错愕，花子酌笑起来。

猜对了。

“你让飞麟军穿着银甲，引莫疆军到那陷阱处，莫疆军顺利掉进陷阱里，而此时，你早在山洞门口安排了其他人，凿了石墙，放了水，淹了山洞。“

孟生嘴角向上一翘，“里面可是有我飞麟军几千人，我怎会朝洞里放水埋了自己人。”

花子酌看着孟生的眼睛，孟生也没有刻意回避，反而表现的十分坚定，就像花子酌真的说错了似的。

花子酌头微一歪，笃定道：“因为孟离。”

孟生嘴角还笑着，他像是要控制翻涌的情绪似的，轻轻咬住了嘴唇，眼睛很快的眨了好几下，眸中逐渐湿润。

花子酌这下子终于真正笃定了这件事。

他长吐了口气，道：“其实你大可以只派很少的飞麟军引莫疆军进入山洞，莫疆军根本察觉不出人少了，你有意让所有飞麟军都进去，不就是想要连着飞麟军一起‘处死’吗？”

孟生收了强撑的笑意，低头望着地。

“你怕水灌进洞里不足以杀死所有人，水性好的难免会游潜出来，所以你还堵了山洞，其实很简单，只要提前砍下那些粗壮的树，树自然会跟着洪水沖进去，再加上乱石作基，洞口就会被堵上。”

花子酌道：“孟生，你不仅要杀光莫疆军，还要让飞麟军为孟离陪葬。”

孟生听完，喘笑几声，他松了口气，道：“不错，你说的几乎都对。”

“几乎？”

孟生转头望朝牢房内唯一的天光，“我让飞麟军的兄弟脱了银甲，扔进坑里，为的就是让他们有机会再逃出来，可是我后悔了。”

孟生喉间吞咽，眸中泪水溢出来，“汝鸢不会功夫，他太善良了，总是被人欺负，在梨州救人时反被百姓辱骂踢打，实在可恨，这世界再也没有比他更需要保护人的了。”

孟生哽咽着，移眸看花子酌，“恶鬼哪里都有，阴曹地府最多，但汝鸢如今有整个飞麟军护着，就是阎王也别想欺负他。”

花子酌沉默着看着孟生。

孟生说着，想着，突然痛苦的喊叫出来，他发洩着越溢越多的悲恸，泪水不停浸湿衣领，孟生哭到没了力气，低下了头，咬着牙小声道：“可我要照顾爹娘，照顾孟留，找回孟行，我要守护楚凉百姓，守护楚凉君王，还有......归弈，这是我血液里刻着的责任，我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