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光和孟生在客堂喝茶，孟生没有问什麽不该问的，陆云光也没有说那些前尘往事，但他担心梨州的状况，莫疆人没有打进来，是飞麟军守的好，但是别的地方也在打，飞麟军没有后援，孟生可能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陆云光喝了一口热茶，道：“战况如何？”

孟生的脸被月色映的温和凄白，他擡起头，眼神带着疲惫，“飞麟军损失一半了，苗越部有莫疆人支援，每一仗都能快速恢複，我还要兼顾百姓，军粮都已经分出去了，将士们是饿着肚子在打仗。”

陆云光皱起眉，能让飞麟军损失近一半人，对方不可小觑。这应该是孟生这辈子最难打的仗，或许没有这些难民，还不至于损失到这个地步，飞麟军不仅要上战场，还要照顾难民，帮着搭棚子，分出自己的粮食施粥，还要加强巡视，避免难民常发沖突，京城的救灾粮都紧着陆清野和陆宴去，皇上不会对孟生多加照顾，简直是内忧外患具增。

陆云光问：“上一场是何时打的？”

“昨日。”孟生擡着茶盏，盯着反複沖泡，清淡到没有颜色的茶水，“据说今日对方换了主将，来的是个莫疆人，好像叫什麽花林山，新主将估计要部署一阵子，最近几日飞麟军也有个喘息的机会。”

陆云光擡起头，道：“下一场，有对策吗？”

孟生苦笑一了下，望着陆云光那双熟悉的眼睛，凄凉道：“如果楚凉亡了，殿......陆公子打算怎麽做？”

陆云光就这麽看着孟生，盯着他放弃般的倦怠眼神。从前的孟生一直是飞麟军的神，有他在，飞麟军就是一只天军，他为赵归弈打赢过无数的仗，孟生的心都在战场上，只要有仗他必定请战，唯有赵归弈死的那一场，孟生像消失了一样，并没有随他去。

陆云光低下头，良久没有说话。

孟生的婢女上前朝二人行了礼，又对孟生道：“将军，洗澡水已经备好了。”

孟生点点头，对陆云光说：“陆公子去洗浴吧，想必一路艰辛，今晚好好睡一觉。”

陆云光笑着拒绝道：“我就走了走山路，哪有你在战场上厮杀来的辛苦，我随便找个湖就能洗，你去吧。”

孟生知道陆云光有自己的安排，也就没有勉强，点了点头起身走了。

陆云光擡头看着月光，叹了口气，他还是没有办法和孟生袒露心声。当初那些与他一同长大，和他并肩作战的兄弟，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背离了他，甚至引他入坑，又亲手掩埋他，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赵归弈了，他也再也不能和兄弟一起搂肩搭背的玩笑了。

不过孟生问了一个他需要思考的问题——如果楚凉亡了，他要怎麽做？

他一直以来的目的，是报複陆家，亲手複仇，让贺国百姓重新过上像人样的日子，可莫疆人突然打进来，看着楚凉百姓受难，颠沛流离，他的心也不好受。

今日那小女孩抱着母亲哭喊的时候，他就不自觉走上前，可他根本不会瞧病，身上也没有吃的，他上去能做什麽......他只是不忍心，只是想保护她们，不管是贺国，还是楚凉，无辜受难的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那女孩的哭声一直回蕩在他脑袋里，他闭上眼睛，眼角流出了泪。

柳千娇正坐在石阶上守着门，忽见远处墙角一个身影偷偷摸摸移动，柳千娇见那身影十分熟悉，于是跑过去拍了下那人的背道：“干什麽呢偷偷摸摸的！”

“好哥哥”被吓了一跳，转过身看清人在松了口气，他把柳千娇拉过去，小声道：“我刚才在城里绕了绕，在流民堆里发现有一个人说话特别奇怪，根本不像是楚凉人，我猜想是莫疆人，这进来了一个，说不定就已经进来了一百个，一千个，莫疆人都偷偷进来，肯定是来下黑手的，咱们赶紧跑吧，梨州待不了了！”

柳千娇一听，吼了他一声，“你这个孬种，知道这件事就得报给孟将军啊，怎麽能自己跑，你是不是男人！我这就告诉孟将军去！”

“哎哎哎！”好哥哥拉住柳千娇道：“我那不是猜测吗！我也不确定，万一虚惊一场，不是故意捣乱，惹孟将军不快吗！我们只要自己走就行了，管别人干什麽！”

柳千娇一想，又一巴掌拍在好哥哥背上，道：“你先领我去看看，你看人不準，得我去！”

好哥哥说了半天也没能制止她，只好带着她去了。

孟生拿了换洗的衣服，独自往后院走，今日见到的人，都让他感到混乱。

他浑身像洩了气一样无力，昨日刚从战场上下来，他几乎就瘫倒在地，他从来没有输过，这几仗对他的打击很大，他渐渐怀疑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他无法胜任飞麟军主将，或许孟行或者孟留在的话......他摇了摇头，这些思绪侵蚀着他，让他变得悲伤，变得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