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十分可怜。

当然她也很可怜，没有朋友，也不能经常见到姐姐。

于是王摇衣便主动给吴子观送糕点吃食，空閑时还会坐在门外同院里的他说说话。

不管他有没有在听。

事实上吴子观也确实没有听，他光是看到这叽叽喳喳的姑娘就烦，更别提跟她说话了。

不过她带来的吃食自己倒也能十分坦然地收下，毕竟他平日根本看不见这样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一个比吴家伺候的奴才都低贱的交易品，凭什麽过得也比自己好？

吴子观又在心中将吴家人恨毒了一遍。

王摇衣跟他说了很多，大到她听过的稀奇传闻，小到平日吴家的细琐小事。从她的字里行间，吴子观能很敏锐地捕捉到一些重要信息。

一开始只是为了利用她了解吴家私底下的交易如何运作，后来什麽时候开始期盼她的每日到来，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虽说王摇衣有些愚蠢无知，但她心地善良。吴子观很清楚，她是继贺嬷嬷之后，第二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不过这样迟来的，寡淡的善意对久居深渊的他而言，实在是太无用了。

但没事的，只要摆脱了吴家，他愿意做一个好人，一心向善，给自己重获光明的机会。

可上天却不愿意给他。

那夜不知是哪些人带刀闯了府里，烧杀抢掠，恨不得血洗了整个吴家。

吴子观知道他们是沖着吴老爷子来的，便将吴家的暗道告知给了这行人，换了一个他和贺嬷嬷还有王摇衣活下去的机会。

混乱之中，王摇衣还是受了重伤，背部的刀伤触目惊心，血流不止。

吴子观去请了很多大夫，都道是无力回天，让他们另谋大夫，或是準备后事。

她躺在床上，高烧不止，嘴上不停念着“姐姐，姐姐”，吴子观一遍又一遍地问她的姐姐如今在哪里，王摇衣却已无法清楚地回应他了。

没过多久，她就离开了。

王摇衣离开的那日，正是中秋佳节。

圆月高悬在夜幕之中，周身披着暖黄色的光芒，地上的人儿阖家欢乐，笑语不断，好生热闹。

吴子观伶仃望月，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从出生到如今，被母亲虐待，被兄长们欺淩，被父亲无视，身边之人无一善终……

那副强硬套上的人皮，也在那时一点一点斑驳朽裂开来，露出了可怖的枯骨烂肉。

吴子观死了，活下来的是何青良。

他研究药理，替程家谋划，成了他爹吴老爷子一样的人。

甚至比他更冷血，更扭曲，更善于僞装。

他很清楚王摇衣已经死了，但他还是偏执地寻求死而複生的办法。

最初他的确同周辛夷所说的一样，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卑劣的行径找一块遮羞布而已。

他同他的母亲沈氏一样，必须要用谎言和骗局才能支撑自己活下去。

原来他跟他最厌恶的父母亲是一样的人。

何其荒谬。

他救过不少人，也害过不少人，对谁有没有过真心与坦诚，也不重要了。

死了就解脱了。

行刑那日的细雨落在脸上，何青良却觉得此刻是前所未有的舒坦。

他这一生，有很多人对不起他，以至于他从未觉得自己亏欠过他人。

可临死之前，他才恍悟，自己最对不起的便是王摇花和周辛夷二人。

他们会恨自己吗？会来此地一睹自己这个恶人应受的恶报吗？

算了。

不值得。

何青良听见耳边唏嘘声，雨落在油纸伞上“噼噼啪啪”的声响，听见了吴家此起彼伏的哭喊，听见了沈氏葬身火海时的哀嚎……

失去知觉之时，他忽然回到了当年。

衰败的院门门槛断裂，吴子观趴在地上，能从这个裂口里瞧见院外的光景。

那日有人从这个裂口伸进来一只手，递进来一块月饼。

吴子观蹲下身，沿着她伸进来的手，看见了她的一双眼。

“今日中秋，你为何还是一个人过？你的家人呢？”

雨落在何青良的眼中，他动了动眼珠，记起那时自己并没有回答她。

明年中秋，应该是要比过去的每一年都热闹吧。

番外2 赵山风

我叫赵岚，生在九月。

九月天山风似刀，所以大家也都叫我赵山风。

今年我七岁了，用我爹赵辽的话说，正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年龄。

这不，前天跟着我的好弟兄们爬树掏了个鸟窝下来，被我爹知晓了，将我关在屋内用皮鞭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还说择日就要将我送去念书。

天老爷，我才不要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