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谈蕴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是哥哥不好，自以为掌控全局，却没控制好对那妖物的厌恶，没想到竟让萧诫看出端倪，更发现我在收集高僧佛香，试图用以驱赶那妖物，这次竟然被他找到机会，用到你身上……”

“神佛若是不护你，反而护着那妖物，我就……”

谈蕴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近呢喃。

谈蕴看着谈莹平静沉睡的面庞，自言自语道，“莹儿放心，哥哥不会让你出事的，无论是人是鬼，休想再让我们一家人分离。”

他帮谈莹掖好被子，像是下定某个决心，坚定地走了出去。

谈蕴走后，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良久——

谈莹睁开眼，眼中皆是清明。

**

谈莹是装的。

从头到尾。

她的确不喜欢香粉的味道，但因为香味而晕倒，那简直是无稽之谈。

谈蕴内心藏着巨大的秘密，可几番试探，无论是直接问还是拐着弯问，谈蕴那张嘴就像被上了锁，问不出什麽所以然来。

如果那秘密和自己没关系，谈莹也就忍了，可她的直觉告诉她，谈蕴背后的谜团与她息息相关。

谈莹不喜欢模糊、暧昧、糊涂这些中立词。

就算是她承认的家人，是非黑白，她也一定要弄个清楚。

萧诫的行为给了她一个机会。

当初去宝慈寺的时候，谈蕴曾经透露过，原主同她一样，不喜香料，甚至原主比她还严重，可能会晕。

那是久违的一次，谈蕴对她重新洩露出一丝审视。

谈莹当时就算内心慌乱，但据她当时的观察，整个谈府上下，除了谈蕴的院子，的确没有用香料的习惯，她便直接怼了上去。

越是心里没底，越是不能露怯。

彼时，谈蕴没有再深入说什麽，变回吊儿郎当、塑料哥哥的模样。

谈莹以为是自己模仿原主到位了，没有露出破绽，可现在……

一想到她刚才装昏睡时谈蕴说的那些话，谈莹简直头皮发麻。

谈蕴什麽意思？

原主……不是原主？

孤魂野鬼……换魂……妖物……

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怪不得，和谈蕴初见面时，他隐隐对她透露一股冰寒的恶意。

怪不得，公羊凝说，谈蕴讨厌原主到希望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之前所有诡异之处，在此时都有了着落点。

可如果真如谈蕴所说t，那她以为的原主又是什麽人？

这是走仙侠夺舍路线，还是志怪鬼魅路线，或者说……和她一样，走穿越的路线？

真正的“谈莹”去哪儿了？

为什麽谈蕴会觉得她是真正的“谈莹”？

脑海前所未有的乱。

谈莹颇有些焦虑地咬着指甲，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如果是原主能替代掉“谈莹”，她能替代掉原主，那是不是可能有一天，也会有人替代掉她？

她之前从未关心过被她穿越后，原主去了哪里，可如今，她满脑子都是，如果她被另外一个不知名的人或者什麽东西代替，她会去哪里？

会回自己家吗？

还是会去哪里呢？

谈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对未来的不安像水草般扯着她，直到天光微亮，她才在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她心里想着事，睡不安稳。

混沌间，谈莹做了一个梦。

第 36 章

一只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书页翻动, 密密麻麻的字缓缓飘浮而起。

谈莹隐约察觉到自己在做梦，下一瞬，那些飘浮起来的字一股脑地沖着她而来。

几乎是同时的，眼前如走马灯般闪现过无数画面。

小男孩戳着小婴儿的脸, 小婴儿不恼, 咯咯笑着。

“姨姨, 妹妹怎麽不会说话。”

“承安, 妹妹还小，等她再长大一点就会说话了。”

长大一点小男孩与小女孩手拉着手, 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承安哥哥，我们去哪儿呀？”

“北街来了个杂戏班子，哥哥带莹儿去看！”

淩乱碎片的画面一个又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从两个肉团子，慢慢变成少年少女。

他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 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

偶有打闹, 可多看两眼对方, 又会不由自主笑开。

两家交好，为二人定下亲事。

少女及笄那年，与少年结两姓之好，互许鸳盟。

少年夫妻, 恩爱甜蜜。

那些画面滑动地越来越快, 好像要一股脑钻到谈莹的脑海中。

北境作乱，少年随父出征。

刀枪剑戟，天空阴暗, 血流满地，尸体像不值钱的石头, 随便交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