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湛会时不时转过身看一眼长烟，见长烟没把旁人的目光放在心上，正低着头在那儿像小动物一样慢慢啃着瓜果点心，他问长烟是不是饿了。

长烟摇摇头，她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罢了。

这宴席之上有那麽多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若是呆坐在那里什麽都不做未免也显得太木讷拘谨，别人不会觉得她是个纯真无邪的小女孩儿，反倒会认为长燎居心叵测，从小就教得长烟那麽谨小慎微，没有半点儿将门之女的风範。

或许是太过好奇长烟的性格与经历，席间一些臣属携着女眷过来给景湛问安，他们过来和景湛寒暄的时候还不忘问起长烟是怎麽被封为郡主的。

景湛长袖善舞，在这种场合上已经是如鱼得水，他笑着说陛下疼爱长烟，还让长烟起身和这群比她年纪大的长辈们行礼问安。

该有的礼数长烟不会忘记，只是方才长烟还在那两位王爷面前摆了一出内向怕人的模样，这会儿在那麽多人面前可不能露了破绽，所以她行完礼之后就微微低着头不再说t话。

“阿烟刚来洛阳不久，又生了一场大病，精力不济，诸位勿要怪罪。”

“岂敢岂敢。”

长烟知道这群人无非是怜悯她如今可怜，生父战死又在洛阳没什麽亲眷，说完一番客气话好让自己心安，更是想在长烟面前留下个好印象，这样若是将来长烟嫁了个好人家，他们也稍微能说上两句话。

长烟这些年已经见过不少人情冷暖，她早就失去了和人交心的能力，不管做什麽都只知道从利益层面出发，自然知道什麽人对她有用，什麽人对她无用。

她和在场所有人并无区别，只是因为身份特殊才能被人多看几眼而已。

没过多久恭帝和皇后以及皇子公主纷纷落座，在附近花园赏景的王爷们也都来到席间。

灯火在夜色中摇曳，映照着君臣们的欢声笑语，大臣们祝君江山永固，山河无疆，恭帝亲颁赏赐，表彰功臣，席间其乐融融，还有人说起了西北的战事。

长烟本来就有些食不下咽，但是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她在尽量低调，希望别人不要太关注她，然而在说起现在的西北都统即将回洛阳述职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又不免同时望向了长烟。

第 22 章

北羌和大昭的战事已经持续了许多年。

那是个天性好战的种族，哪怕在十年前已经被击退一次，数年后他们休养生息好又卷土重来，新可汗视大昭为眼中钉肉中刺，更是对长燎恨之入骨。

长燎死后北羌王族甚至还连续三天设宴，只为庆祝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不过新可汗并没有得意多久。

长燎留守西北那麽多年都不曾回过洛阳，他是有要彻底剿灭北羌的决心的，就连休沐都不忘打探消息研究战术，所以最先在部署军队的时候他就已经占了上风，只等北羌人入套。

然而千防万防，家贼难防，长燎死得实在是太突然，虽然西北大军在他最开始的安排下乘胜追击，差点儿就要打到北羌的老窝了，可对方一纸谈和书送到洛阳，恭帝在衆大臣的进谏下答应议和。

恭帝当然不会明白长燎这些年的呕心沥血，他只觉得这场仗能不打就不打，每年都有大臣和他说养军队花了多少钱，如果这些钱能放在别的用途上，如今的大昭肯定会更加繁茂才是。

更何况不打仗也是避免了生灵涂炭，恭帝还觉得他这是在为大昭子民积累福报。

北羌偃旗息鼓后，大昭的军队也在休养生息。

现任的西北都统应德光曾是长燎身边的副将，他如今的手腕都是长燎一点点教出来的，所以在处理完北羌诸事又安排好边境驻守的领兵之后，他依照恭帝的旨意回洛阳述职。

只是这次回来他要应对的事情估计不少，于是他特意向恭帝请旨，希望恭帝能允準他在西北大营过完年再回洛阳，到时候冰雪消融，路走起来也方便。

恭帝欣然答应，雪路难行，倒不急在这一时。

而这次宴会上讨论的就是应德光年后啓程大概需要多久时间才能抵达洛阳，他们聊着聊着就开始将目光投向长烟，像是在好奇长烟的反应。

长烟内心当然複杂，可她不能表现出来，还是和先前一样像是没瞧过什麽好东西一样只顾着桌上的膳食。

她算是饿了一天，也无意在宴席间出风头，旁人说什麽都和她没有关系。

洛阳城里的人各个都是人精，只消几句话就能挑拨的人心生芥蒂，有些事情哪怕压根儿就没有发生都能被他们说成是真的，可见他们的嘴皮功夫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