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死在西北的长燎如今能活着出现在她面前。

她从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失望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

在长烟身处大昭的太子府备受煎熬的时候，长燎还在文楚好好活着，没了半点儿记忆和姬凛雪在那儿你侬我侬。

长烟不想耗费感情去恨，可既然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的身份摆在那里, 那不是她能轻易丢弃或抛下的东西。

若是随波逐流，按照女皇的心意去走接下来的每一步，那她就又变得和以前一样只能被人摆布。

这是长烟不愿意再经历的。

这回可没有景湛在后面帮她把所有事情做完了。

长烟醒来后, 宫中的女官给长烟摆了一桌子吃食, 都是口味清淡的饭菜。

“医官说长姑娘在大昭应该没有好好吃过饭，陛下对吃食很挑剔, 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些平日里陛下喜欢吃的菜，也不知道合不合长姑娘的口味。”

到现在长烟才明白为何她吃不惯大昭的食物，她是文楚女皇的女儿, 口味自然比较偏向南方。

疑虑又在长烟心中産生。

她实在是不明白当年女皇是怎麽到大昭的边境和长燎有了感情又生下了她，既然姬凛雪是储君, 就不应该留下她这个麻烦与祸患。

到现在双方见面, 不会有那种所谓其乐融融的认亲环节, 就如女皇所预料的那样，长烟心里只剩下恨意。

那些苦难与煎熬是长烟不能抹去的经历, 也让她无法像普通小女孩儿那样见到亲生父母就高兴得不像样子。

长烟才不会因为这点儿事就废寝忘食，她比任何人都重要，绝不能轻易倒下。

女皇过来见长烟的时候长烟正好把饭吃完，她对女皇行了礼，女皇问她吃得怎麽样，长烟点头，“是我喜欢的口味，以前在大昭的时候定远侯为我找过一个厨娘，那厨娘做的饭菜和这些很像，只是后来我把她掐死了。”

沉默片刻后，女皇问长烟为何要杀那位厨娘。

长烟目光十分坦蕩，只不过她并未正面回答女皇的问题。

“我是如何艰难来到文楚的，陛下心知肚明，我在洛阳的时候，因为没有亲眷，几乎谁都能踩我一脚，她们说我是没有娘的野孩子，说我爹死了活该，正好不用挡着别人的路。我恨她们，可是我什麽都做不了，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接我回洛阳的定远侯，他几乎为我安排好了所有，也愿意顺着我的建议去做事。我曾经以为，报完仇之后我就能去死了，但陛下给了我一条崭新的道路，想让我去走，可若是我不愿，陛下会如何处置我？”

谁都会欣赏说话直白的人，女皇也不例外。

她皱着眉弯起嘴唇，像一个真正的慈母那样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愿意，我又能拿你怎麽样呢？你知道的，我不想你回大昭，你爹以前便是文楚人，只是后来跟着外祖去大昭访亲的时候被人拐走，才一直流落在外。你爹的家族与皇室是有婚约的，我与他阴差阳错地遇见，到现在我也不过是想把一切扶正，我们应该是相爱相敬的一家人啊，不是吗？”

长烟不知道女皇究竟美化了多少事儿，不过这番说辞明显不能打动她。

女皇颇为落寞地垂下眸，她善于把情绪都摆在脸上，长烟只需擡眼一看就能感知到女皇的情绪。

“可陛下，我无论如何都是长烟，长燎已经死了，变成了现在的徐大人，可我从出生那刻开始就是长烟，以后也只会是长烟。”

长烟目光很坚毅，女皇知道她无论如何都说动不了长烟了。

她深吸一口气，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着的，“若你执意要做长烟，我当然……也有法子，只是这条路会比较苦t，你以前已经吃了那麽多苦了，我实在是不忍心让你去那生死关头里走一遭，当我的女儿不好吗？为什麽一定要执着于长烟的身份？封霖不愿意让你活，长烟这个名字在大昭是必须要死的。”

“若天命眷我，我当然不会死在那种小磨难里，若天命不眷顾我，长烟就该真的死在回大昭的路上。”

不知怎的，女皇突然就笑了出来。

长烟的性格有锐利的地方，可与此同时她也很喜欢。

这是在姬照身上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的一股拼劲，光是看着就令人动容。

即使再不忍，女皇还是让徐枞阳带着长烟去了刺蝶宫。

徐枞阳无法理解，为何长烟要选这样一条看不见生门的路。

“凛儿说当年是我不小心把你弄丢了，她找了你很久，又想了许多办法才让你来到文楚，既是我们的女儿，你应该被封为公主享受荣华才对，为何要到刺蝶宫来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