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屈膝跪在地上用一种极其压抑，只有长烟和他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明明当年是我帮你请的太医，为何最后你却嫁给了他？”

第 46 章

长烟当年入宫后差点儿被张明和买通的那些宫女太监欺负死。

她发烧那次的确是因为有人帮她请了太医才熬过了那一劫, 裘玉蓝过来探望长烟的时候说这太医是封迟帮忙请的，之后也没有人对长烟说这些事情有哪里不对，她自然会先入为主记住封迟的名字。

可那之后长烟不止一次在宫里遇见封赫, 封赫为何从来不对她说起过？

她都嫁人了才来“又哭又闹”的，实在是让长烟无法理解。

封赫看见长烟这一脸狐疑的模样就知道她不信自己。

少年觉得很好笑，他唇边也不受控制地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我知道, 我知道……如果我能聪明些，如果母妃能直接告诉你太医是我去请的，就没有裘氏母子见缝插针的机会了，说到底……还是阴差阳错, 是吗？”

长烟神情凝重, 她不知道封赫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当时她苏醒后看见的人的确是益贵妃，皇后是第二天才来探望长烟的。

若封赫说的是真的,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当时益贵妃要比皇后先来。皇后不会主动派人过来照顾长烟, 她就是要等长烟最落魄的时候玩儿一出雪中送炭，目的就是要让长烟记得她的好, 从而对她死心塌地。

皇后没想到益贵妃会先一步知道长烟的消息，她不能给益贵妃这个可乘之机，在打听到昨日是谁去了太医院请太医之后, 皇后没有丝毫顾忌地把这个功劳给抢了。

益贵妃失了先机，她自然不会再提起此事, 免得有人以为她居心叵测, 对中宫皇后不敬。

可封赫怎麽能如此轻易地放下？

“那天你一个人在宫里走了好多地方, 我在花园里恰巧碰见你，担心你迷路所以一直跟在你身后, 你都没有发现我是不是？之后见你回到居所，我原本是準备离开的，可你的侍女见你发烧，大喊着要去找太医过来，却被那几个宫女太监给拦住不準走。还好我当时恰好听到，所以就去太医院给你请了太医。如果当时我能沖出来让那些欺负你的宫女太监立马去死，告诉你我帮你请了太医，让你知道其实都是我做的，你是不是就不会嫁给三哥了？”

“……”

都对上了。

就如封赫说的那样，长烟为了不用回去看见那些个牙尖嘴利的太监宫女，离开居所在皇宫里像游魂一样走着。

还好那会儿她没遇上几个侍卫，否则按照长烟的落魄潦倒，那些人还以为是从冷宫蹿出来了个小宫女。

长烟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窝囊，她没有离开皇宫的能力，只能暂时逃避那个她无法面对的地方。

她甚至都没发现后面跟着人，或许是当时太难过了。

看见封赫如此痛苦的神色，长烟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声。

“事已至此，你我都无法改变，哪怕是阴差阳错也都走到了现在，七弟，放下吧。”

封赫脸上的酒气散掉了许多，他癡癡笑着，泪珠从他下睫滑落，滴在衣服上洇出一小片水渍，“长烟，我以前从来不懂什麽是恨，现在我明白了。”

明明长烟就在他面前，可他们的距离却是那样地遥远。

人都是会变的，他也回不到过去了。

那是封赫最后一次叫长烟的名字。

对长烟来说他不过是少年人的情窦初开没有得到回应，将来封赫肯定会找到她更喜欢的人。

那一阵子的荒唐孟浪结束后，封赫自请去军营历练，恭帝显然很高兴，大手一挥很是干脆地同意了。

后来封赫离开了洛阳，他再回来的时候，长烟已经将景湛变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每次封赫在符望楼外看见长烟和景湛的马车一前一后地离开的时候，他都会怅然。

如果，他能有点儿脑子，听母后的话，做事不要那麽大张旗鼓，半点儿都藏不住心事的样子，或许现在长烟身边的人就不是景湛，而是他了吧。

为什麽景湛可以，他却不行呢？

长烟并不知道封赫藏在内心深处的遗憾，现如今重来一回，再看见封赫的时候她只奇怪封赫为何总是要跟着她。

两人在凉亭里坐着，他们一同仰头看着自飞檐滑落的簇簇雨滴。

“那天晚上，我看见你踢了三哥一脚。”

“……”

长烟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停了片刻。

封赫还是和前世一样，总能在长烟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她转头看着封赫，脸上已有疏远的警惕，“七殿下这是在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