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日朝堂之上，杜纵又被推了出去。

杜纵身为御史，本是负责监察百官，这劝谏殿下开后宫的事，着实落不到他头上，只因上次他大胆站出顶撞了殿下还没有受罚后，他俨然成了百官向云锦时传递“致命”讯息的传话筒。

云锦时坐在议政殿前，看着不知道出来几次的杜纵，额角青筋直跳：

“杜御史，是有何事请奏吗？”

虽然是问话，但杜纵却读出若是他敢说什么，必定没什么好下场的讯息，硬着头皮道：

“殿下，臣有本要奏。”

“奏。”

“如今凤氏子孙凋敝，陛下血脉纯正，理应广纳男妃，为皇室诞下一儿半女，延绵国祚。”

他犹豫着又补了一句：“想必沈相也能理解。”

云锦时没想到杜纵要奏请的竟是这件事，脸色不算太好。

“杜御史监察百官，何时管起本宫的家事来了？”

“臣惶恐。殿下，您身为凤朝传承，家事便是国事，望殿下以凤朝社稷为重，开枝散叶，延绵国祚。”

说着，几位臣下也跟着齐声道：“望殿下以凤朝社稷为重，开枝散叶，延绵国祚。”

杜纵又道：“虽凤朝并未出过女皇，但凤氏掌权之前，绵绵历史长河中，却的确有如殿下这般女子登基执政的先例，即为皇，男女无异，理应为皇室国祚着想，殿下纳男妃，娶男后，即使世人有异，臣等也当鼎力支持。”

他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连可能产生的对女性的歧视、世间流言也考虑在内，若是一位把江山放在第一位的女皇，怕是会真的听了他的劝谏。

但云锦时不一样，她经历两世，半生苦难，如今所求不过与心爱之人相守一生，她既不好男色，也不会背叛沈丞。

“杜卿，本宫不愿。”

她第一次唤臣子为卿，绵长如流水的嗓音落在杜纵耳际，格外惹人怜惜。杜纵抿唇想了会儿：

“殿下可是怕沈相不悦？”

云锦时没说话。

杜纵提沈丞已是提心吊胆，毕竟沈丞和云锦时的关系虽然看在眼里，却无人敢拿在明面上说道的，他见云锦时没反应，料自己说中了云锦时的心思，便继续道：

“殿下不必担心，沈相虽权倾朝野，却对凤朝、对殿下一片真心，殿下此举，沈相定能理解。”

珠帘后沉静半晌，清澈的声线又复响起：

“杜卿错了，沈相不会理解。本宫易不愿辜负于他。”

杜纵真想说一句：帝王的事，能叫辜负吗？

显然不能。

但这话他说不出来，议政殿更是陷入短暂的寂静。

“殿下，臣有本要奏。”

云锦时往下看了眼，一位身披玄金甲胄，高大威猛，仪表堂堂的武将走了出来。

“项将军也想劝本宫纳男妃吗？”

出列的正是项忌，如今凤朝换了位女皇，百姓不但没有骚乱，反而津津乐道于女皇的经历，项忌与妻子秦夫人恩爱，他得了宫里的消息，回家便会和秦夫人说道，秦夫人是女子，心思细腻，把来龙去脉捋得清清楚楚，还时常把他不懂的云锦时说的话解释给他听。

久而久之，他这么一个莽夫，竟是比旁人都懂女子的心思。因此，此刻，他觉得，自己当是清楚云锦时执着什么了。

“殿下，选妃并不意味着就要纳妃，选妃有以下好处，一是天下好男儿如此之多，殿下从未见过，如何得知沈丞便是最好，通过选妃，殿下可以看清自己的心思，是否就是钟情一人。”

“二来，选妃并非意味着就要即刻怀上皇子皇女，殿下大可把看得过眼的留在宫中，相处久了，心意明了后再由殿下决定是否与之孕育皇脉。”

“三来，微臣听闻，此次沈相离京并非如您所愿，似乎沈相之前就有不告而别的行径，殿下何不举办选妃宴，探一下沈相的心思。而且沈相身在千里之外，若是与其他女子有染，殿下又何苦为此一人执着。”

这话几乎戳到了云锦时的痛处上，虽然她并不觉得沈丞会找其他女人，但他两次离开，却是铁一般的事实。云锦时沉默片刻，道：“容本宫想想，今日便先退下吧。”

周围大臣简直惊呆了，他们不能想象，一个胸无点墨的武臣竟然突然伶牙俐齿起来，杜纵都说不动，项忌竟然让云锦时开口了！

简直...

“项将军，杜某以前真是看错你了。”

杜纵跟着项忌走出来，露出一个深表震惊的表情。

项忌酣然笑道：“杜大人说笑了，项某也是受夫人启发。”

杜纵点头，又犹疑道：“可是，选妃宴上，殿下若是看不上任何男子，这可如何是好？”

项忌拍了拍杜纵的背，低头凑过去：“殿下只要答应选妃，那选妃宴上我们动点手脚，等事情成了，殿下得了趣，也不会多加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