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敬,过去是过去,如今是如今,你还要我说几回?”陈慧居高临下地望着被她打了一巴掌又没小厮支撑因而倒在地上的温敬,面色冷漠。
李有得面无表情地旁观着这一切,似乎进入了看戏状态,并没有插手的打算。
温敬的发髻散开了,他慢慢抬起头来,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他半张脸,他望着陈慧,嘴唇颤动不休:“慧娘,你这不是出自真心,是被李有……”
“闭嘴!”陈慧又是一声娇斥,她可不想从温敬口中听到“阉人”这二字,“不要再叫我慧娘,我与你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从前我们并无婚约,不过就是来往了几封信罢了,希望你今后能认清这一点,好自为之。”
温敬怔怔看着陈慧,忽然又望向李有得,眼里满是尖锐的愤怒。
陈慧身子一斜,挡住了他的视线,在他看过来时,她道:“你原先是个懦夫,如今又成了个莽撞的匹夫,你这样的人,连给我提鞋都不配。滚吧。”
“……不,我……我不走!”温敬却一点都没有察觉陈慧的良苦用心,甚至往前一扑想要去抓陈慧的脚。
陈慧匆忙间后退了好几步,好在身侧不远便是李有得,他也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帮着稳定陈慧的身形。她转头对李有得笑了下,眼睛亮晶晶的。
李有得不动声色地松开她,细声笑道:“慧娘,这可真是一出好戏。你的情郎看着还对你余情未了,你倒是绝情。我看,不如我成全了你们?”
陈慧听他说“成全”两字就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下一句话怕不是“让你们去地府做一对同命鸳鸯”?
温敬却在听到李有得这话时眼睛里冒出希冀的光,直愣愣满是期望地望向陈慧。
“不要。”陈慧斩钉截铁地说,“他配不上慧娘……慧娘只想跟公公在一起。”
温敬瞪大了双眼,望着那张熟悉的脸上往常只对他展露的羞涩笑颜如今却对着另一人肆意绽放,那人还是个阉人,一时间,愤怒,羞窘,不敢置信,绝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令他几乎无法喘息。慧娘之前的那些话或许会是假的,可如今就当着这个阉人的面,她竟能自然无比地露出那样的神情,又哪来的做假可能?他好恨!为什么他会如此无能为力?为什么他竟比不过一个阉人!
李有得蓦地瞥了眼陈慧,视线垂下,冷着脸道:“不跟我在一起,你还想去哪儿?”
“是,公公说得都对。”陈慧忙温顺地应道。
李有得又看了看温敬,对方看过来的那种愤怒目光他眼熟得很,他并不介意,反而觉得爽快极了。这个男人便是恨死了他又如何?他的心上人当着他的面说甘愿跟个阉人在一起也不要他,他怕是要羞愤欲死了吧!
这会儿李有得觉得陈慧这副乖巧的模样真是讨喜得很,他问陈慧:“慧娘,你说午时便是这个人死缠着你?”
陈慧微微一怔,只犹豫了片刻便顺着李有得的意思道:“是的公公,就是他。慧娘都跟他说了今后桥归桥,路归路,他却还纠缠不休,真是烦死了。”
温敬只是白着张脸望着陈慧,一副死心绝望的颓然模样。
李有得嫌恶地看着他道:“慧娘,这种狗一样的东西,今后便别再理会,免得脏了手。”
陈慧道:“……是,公公。”
听李有得这话,陈慧隐隐意识到温敬这事或许能就此翻篇了,然而,她的心情却雀跃不起来。她低着头,不敢向温敬投去怜悯的一瞥,怕李有得会看到,又不高兴。
怎么说呢,若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看温敬只有同情,但作为当事人之一,除了怜悯,她更要考虑到自己的利益,只能对不起他了,即便李有得说得再过分,她也不能反驳,否则她和温敬都要完蛋。
“行了,你们看热闹还看上瘾了不成?给我把这东西丢出去!”李有得恼怒地扫视着小厮们。
众小厮一个激灵,忙上来七手八脚地抓住了温敬,将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温敬丢出去府去。
温敬没有挣扎,他只是凝望着陈慧,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直到他再也看不到她,直到他被恶狠狠地丢在了地上。
小厮们都回了李府,唯有温敬静静地趴在那儿,远远望去如同一团大型垃圾。许久之后,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半晌才停下,慢慢站起身,一点点抚平衣襟,再没有往李府看一眼,往夜色的最深处走去。
李有得吩咐完了让人把温敬丢出去,便没有再看对方一眼,对李有得来说,温敬这种小人物他见得多了,自然不会太放在心上。他转身便往回走,眼角余光瞥见陈慧立即跟了上来,他隐晦又满意地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