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在她这个拥有着后世经验的相对清醒的旁观者来说,这场战争简直跟闹着玩似的。可战争中死去的,受伤的,以及流离失所的,却都是真实的,容不得一点玩笑。
“就不能把战争放到谈判桌上么?”陈慧曾经感叹地问出过这个问题,但李有得的答案很简单。
“胆敢挑衅我大梁国威,若让羲族全身而退,我大梁的面子往哪儿搁?”他说得理所当然。
大概在面子这种事上,李有得跟皇帝有着深切的共鸣吧。再回想一下自己几次让李有得丢脸的事迹,陈慧深深觉得,李有得对她已经很算不错了。
陈慧在姨妈痛的那两天里,身体心理都处于脆弱状态,不自觉地对李有得多了几分依赖,而也或许是她的脆弱依赖引起了李有得的恻隐之心,那两天他真是对她好得她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只不过在生理痛好了之后,陈慧也恢复了先前的小小距离感。今后如何今后再说了,至少在范阳的这段时间里,她得当好她的剑鞘功能。
范阳位于边疆,民风可比京城彪悍多了,陈慧有些新奇地看着外头街上那些多了几分异族风情的着装,见他们并没有因战争的阴云而显露丝毫慌乱之色,自然佩服得不行。
车队最终在一座院子前停下,据县令介绍,这院子是一位富户献出来给几位大人用的,也算是个临时指挥部了。但至于究竟是富户主动献出来的,还是县令强征的,便经不起深究了。
陈慧和李有得一起被安排到了一个院子里,还没怎么安顿呢,那边便来人说战事需要李有得去商量。
李有得脸上见不到一点旅途的疲惫,闻言便让来人带路,陈慧也默默跟在他身后。其实他们商量战事哪里用得着李有得这个门外汉呀,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得不叫上他罢了。
李有得走了两步回头道:“你跟来做什么?”
“小人是公公的贴身内侍呀。”陈慧道。
李有得道:“那姓戚的肯定也在,你去了也不怕被他看到?”
“他迟早要看到的,若他乱说话,公公你就揍他好了,看他还敢不敢乱来!”陈慧道。她先前躲着不让戚盛文看,可她也知道她躲不了多久,她来的目的可是为了阻止李有得作死,若她总躲起来不跟着他,还怎么阻止他?戚盛文迟早都要看到她的,现在看到也无所谓了。
李有得被气笑了:“小猴子,你如今也学会仗势欺人了?”
陈慧道:“公公谬赞了,都是公公教得好。”
李有得脸拉得有马脸那么长,冷哼一声:“胡说八道!”
陈慧立即改口:“……对,是小人无师自通的!”
“别扯有的没的,你就待这儿,哪也别去!”李有得瞪着眼说完,转头就走。
陈慧看着他越走越远,想了想还是赶了过去。
“公公,小人觉得关马车里那么久太闷了,再不多走走,怕是要疯。”陈慧赶上李有得道。
李有得没想到陈慧还敢跟上来,停下脚步斥道:“赶紧给我回去!”
“不回。”陈慧道。
李有得声音陡然拔高:“你再说一遍!”
陈慧没有说话,她只是抿唇倔强地看着李有得,眼睛里仿佛有泪光闪动,赤裸裸地诉说着“你凶我”这个事实。
替李有得带路的小厮在前面默默等着,时不时好奇地瞥过来几眼,他还记得老爷叫他来请李公公时说让他小心着些,说这位李公公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一个不小心可能把命都给送了,但他如今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没见这位公公连他的贴身内侍都搞不定吗?肯定是言过其实了吧!
“你真不回去?”李有得再问了一遍,可在她的装可怜攻势下,他的语气都弱了几度。
陈慧不吭声,以沉默表达自己的决心。
李有得看了那竖着耳朵的小厮一眼,把陈慧拉到一旁,皱眉训道:“陈慧娘,你闹脾气也不是现在闹!若被戚盛文见到了,他会认出你的!”
“那会如何?”陈慧道。
李有得眉头一皱:“什么?”
“公公带个女人去监军,若被人发现了,可会对公公如何?”陈慧细问。她之前怕这事会给李有得带来麻烦,但后来想想,似乎也不是太大的问题,毕竟带女人上战场的,是李有得这个皇帝亲派的监军啊,只要有皇帝的宠信,即便别人有他造反的证据,皇帝说他是个好奴才,他就是个忠心耿耿别无二心的好奴才。如今是他圣眷正隆的时候,他替皇上挡刀才过去了多久啊,皇上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罚他?
李有得自然不乐意在陈慧面前示弱,况且此事虽确实不怎么说得过去,然而真要计较,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他起先决意不肯让她来,其实更多的是不想让她来吃这无谓的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