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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似乎都在喊他:“仙尊?”
谢折风恍若未闻。
他连自己自己重伤未愈都忘了,也忘了自己已经入了仙者境,出寒跌在地上,连它的主人都没将它拾起。
谢折风未用一丝灵力,就这么如凡人一般跌跌撞撞要往山门处跑去。
可他刚迈出几步。
他脚步一顿。
他的神魂分体又合之,历经重重雷劫淬炼,正是最脆弱之时。
他肝胆俱裂,心神巨震,神魂晃荡。
经年累月下来,无情咒本来已经被谢折风无意识压制些许。
此刻,它悄无声息地发作。
一切与情爱有关之事,不过刚刚掀起巨浪滔天。
咒术符文一闪,惊涛骇浪瞬时化为乌有。
他忘了。
他全都忘了。
他忘了相拥而眠的年少过往,忘了历经风雨的生死与共,忘了冥海水渊的一声“阿雪”。
谢折风只记得自己曾经分魂斩我,根除心魔,渡过九重雷劫。
他只记得“自己”持剑看着狼狈的师兄的那一刻。
……是他被心魔左右,杀了师兄!?
他神思一晃,御剑而起。
谢折风赶到落月山门下之时,山门旁那盏长明灯依旧闪烁,落月主峰弟子堂里,写着“安无雪”三字的弟子令牌碎裂。
山门前空无一物,安无雪身死道消,尸骨无存。
他追寻着安无雪残魂气息,一路寻到荆棘川。
似乎有落月长老拦着他,和他说:“四海皆知仙尊登仙,妖魔垂死挣扎作乱,天下在等着您啊——!”
谢折风撇开了对方。
仙者灵力在茫茫辽阔的荆棘川中铺开,他在眼前的黑白中一寸一寸地找着。
刚被塑形的“身体”毫无实感,荆棘似乎划破了他的白衣,却带不来一丝鲜红。
他明明察觉不到痛,却痛得厉害。
他当真是个废物。
自以为机关算尽,最终居然被心魔左右,斩断师兄生机。
他害死了师兄。
魂飞魄散的为什么不是他?
这世间禁术千万,为何没有以命换命之法?
“师兄……”
谢折风寻遍荆棘川。
一无所获。
……
后来出寒剑气冲天而起,凛冽剑光落入天地四方,清肃天下妖魔。
四海万剑阵同鸣,剑冢之下万剑共吟,像是一首峥嵘锋利的哀歌。
处在养魂树精幻境中的安无雪看不到仙祸终了后的那一刻的天地。
他只能跟着谢折风,看着谢折风所经历的一切。
不知看到哪一刻开始,安无雪的心已经酸楚到了麻木。
他只能感到空荡荡的木然,抓不出一点清晰的头绪。
他突然有些想哭。
他不知是想为谢折风哭,还是为他自己哭,还是为当年种种所哭。
他只知道自己想任性地哭一回。
可他又麻木到哭不下来。
安无雪恍惚回想起来,千年后北冥雷劫之危解除之后的那一夜,二月初五的星夜里,满院寒桑花送来如幽兰一般的花香,蓝紫色铺满梅花树下。
师弟和他说“我寻不出最冷的那一朵”。
安无雪并未多想。
长生仙仙体冷热不侵,他觉得谢折风或许只是乍一走过寒桑崖,短时间之内察觉不出最冷的那一朵而已。
可如今想来……仙者只是冷热不侵,而不是冷热无感。
不怕冷,不代表不知冷。
谢折风不怕寒桑崖冰凉,是因仙者冷热不侵。
可谢折风寻不出最冷的那一朵,是因为他是个感知不到冷热的故去千年的死人。
原来如此。
原来当年,有如此多的如此。
安无雪站在过往幻境里的葬霜海边沿,低头俯瞰着千年前落月峰的万千山峦。
他从来行路无悔,哪怕身死道消,也不后悔自己曾经的任何决定,更不会想要回到过往。
但此时此刻,他居然想抓住这逝去的千年前,想回到南鹤不曾陨落之时,那时他没死过一次,谢折风也没死过一次。
可过往注定只能是过往。
谢折风的生前死后应当要结束了。
养魂树精带出来的过往除非太长,进入者在现实之中不过眨眼一瞬。
他要回去了。
千年后还有太多事情等着他。
他如今终于知晓了那一剑的根源,却有了更多的困惑。
师尊到底为什么要给师弟下无情咒、改道途?
谢折风斩我登仙,为何会突然横生枝节,突然现出一具妖魔骨?师尊是为师弟探过根骨的,师尊知道吗?他千年后也给谢折风探过根骨,但他只是探了师弟适合的道途,不曾细细探查,如今千年过去,那具妖魔骨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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