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朱颜停止哼唱，改为用手轻拍。她恨恨地盯着李澄明，什么也不说。可这个眼神让李澄明心里蓦地一惊，许久才说一句：“你......都记起来了？”

朱颜将熟睡的德音放回榻上，小心盖好被子，抬脚就往外走。李澄明拦住她。“你不要去，我会替孩子讨回公道的。”朱颜站定，抬眼看李澄明的满头银发，嗤笑道：“你会?那是你应该做的。可我那一份，也不会少。”

李澄明寸步不让：“她还有用......需得留她一条性命。”

朱颜怒从心起，自掌心凝出一团黑红之气直逼李澄明颈部。“咳咳......”李澄明被勒地喘不过气来。“娘亲！”一道惊慌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朱颜眼睛里红光暴涨，神智依然失控，她怒吼着：“你因她杀我！现如今她又来残害我的孩子！你却让我留她一条性命？！！”

“娘亲——”知澈顾不得害怕，跑过来紧紧地抱着朱颜，颤抖着说：“娘亲，娘亲，不要吓着阿音妹妹。”

“阿音......阿音......”朱颜喃喃自语，眼神渐渐恢复清明，黑红之气慢慢消散在空气里。“不要——不要——娘亲——怕——”德音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朱颜一个踉跄奔过去，将浑身颤抖的德音抱在怀里，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

过了几日，德音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些。青禾悄悄告诉朱颜，太子命人将当日参与此事的宫女四肢砍断，又涂上蜂蜜，丢尽了圈养黑熊的园林里......

“她呢？”朱颜咬牙切齿地问。

“主子。陈侧妃她......”青禾垂眼，不知如何作答。“不能动是吧？”朱颜苦笑，不再说话。她望了眼大殿门口，自那日李澄明与她起了冲突后，他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主子，其实，太子每晚都在您熟睡之后来栖霞殿瞧上一眼的......”青禾犹豫了一会开口说道。朱颜鼻子里哼了一声：“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青禾不再说话了。三年前太子在她面前一剑刺死朱颜的一幕历历在目，饶是她一个外人都无法释怀，更遑论作为当事人的朱颜呢？

夜阑人静，灯火长河。朱颜不知不觉出了皇城，沿着城东的护城河信马由缰地随意走着。自她恢复了记忆后，也能自主地使用先前的一些法术了。青瓦红墙再也困不住她。

“明明看透一切，却还深陷其中.......的确很可怜。”一道带着讽刺的声音突然在身畔响起。朱颜扭头看去，正是多日未曾出现的赤霄。

“赤霄......”

“怎么......恢复记忆后就不愿唤本尊一声‘哥哥’了？你这......忘恩负义的性格跟你那郎君可真像啊。”陡然刮来的风吹鼓赤霄一身赤红黑袍，他狭长的双眼微微眯着，俯身看着朱颜，眼神里有耻笑还有不屑，除去这些，还有少得可怜的同情。

“你......为什么要救我？”朱颜垂眸问。赤霄长叹了口气，眺望着远处黑魆魆的群山，答非所问地说：“凡人之寿不过须臾，沧海一粟，不足挂耳。你.......何必执着于一人？”

“可我也是一个凡人啊！”朱颜感叹道。“你为什么要救我？”她抚上自己的赤瞳，“传说中嗜杀成性的魔尊大人啊，您这么好心花费整整三年的时间来救回我一个凡人的贱命？”

赤霄忽地笑了：“你不用尝试激怒本尊。本尊不会杀你的。”顿了顿，他有些沮丧地说：“就当是为了让你记得本尊吧！十年、百年、千万年之久，不至于忘了本尊的救命之恩......”朱颜被他这一番话惹笑了，说：“魔尊大人，您是不是忘了，凡人投胎是要喝孟婆汤的，假设我现在死了，别说十年，一年也不会记得您。”

赤霄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她白皙的脖颈间隐隐泛着莹莹红光的赤红色珠子，但笑不语。朱颜笑着笑着心里突然生出无限感慨。三年前她打定主意离开李澄明时，不也是怕自己被他遗忘吗？被人遗忘，便没有了来此世间走一遭的意义了。饶是强大如赤霄，也怕被人遗忘啊！

朱颜闭上双眼，感受着河堤泥土的潮湿之气。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赤霄已经离开了。她抬脚朝沈宅的方向走去。赤霄想毁天灭地，她不是救世主，可她是一个母亲......

第68章 故旧重逢

朱颜循着记忆来到丞相府旧址，却见原先的匾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沈宅”二字，大门紧闭，风卷残叶，说不出的萧索。他拦住一个路人问道：“小哥，这里原来住的沈相一家子人呢？”

路人疑惑地看了一身锦服的朱颜一眼，说：“公子可是沈相的故人？”朱颜点点头：“算是吧。”“这事说来话长......”朱颜会意，递上一锭银子，路人立刻眉开眼笑，将自己了解到的尽数说与朱颜听了，朱颜一时怔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