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此时正为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跟李澄明提和离的事而烦心。她揉了揉僵硬发酸的脖子，换了个姿势，改为屈膝仰面躺在软塌上。她的眼睛半睁半闭，回想这几个月的经历，恍若一场大梦。

后宫，嚣张跋扈的陈贵妃一夕之间沦落冷宫，不久后被人发现自缢。一向身体孱弱的秦皇后身子经过调养，渐渐康健起来，从已死的陈贵妃手中接管了后宫诸多事务。前朝，陈贵妃所出宋王李桢被调去礼部任职，未担过任何职位的闲散九皇子李昀则被调去兵部历练。与此同时，陈贵妃母族男子皆多多少少在官阶上有所提升。

心里透亮的都知道皇帝这是狠狠给了一巴掌又撒了一把糖。

虽然陈贵妃母族心有不忿，但知情人了解过陈贵妃十几年犯下的错后，才深知皇帝对他们家已是格外开恩。怎么不是格外开恩呢？本该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到最后只死了陈家一个女儿。陈家树大根深，在朝中关系盘根错节，眼下太子初定，他们完全可以再送一个女儿给太子。

李乾开始将朝中大部分事务推给太子李澄明。李澄明常常五更鸡未叫便起床，锻炼过身体后就开始一天的忙碌时光。有时忙的甚至顾不上用膳。但无论再忙，他晚上还是不会错过和朱颜睡觉。

朱颜打趣他：“你不是很累吗？不是身心俱疲吗？怎么在床上还跟个狼崽子一样凶巴巴的？”在朱颜看来，床上的李澄明和人前的太子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旁人眼中的太子，雷厉风行、行事果断。朱颜眼中的李澄明则是一个不知满足的饕餮兽。每晚总要把她压在身下折腾来翻腾去，而且这家伙不知从哪找来的那什么图，乐此不疲地在床上同她探讨十八般样式。

但最近半个多月李澄明突然不那么折腾她了。朱颜从皇后随侍宫女口中“无意”得知，皇后正张罗着为太子选侧妃。朱颜不知道是不是自古婆媳关系就不好相处，反正她总觉得秦皇后各种对自己不满意，而且旁敲侧击地提醒自己配不上太子，让自己识趣地离开。

按照皇后的话说，“大盛的一国之母需是端庄贤淑，皇帝的贤内助。但在予看来，太子妃顽劣且疏于管教，除了在床上伺候人的功夫，怕是身上再无可圈可点之处了。”秦徽柔说这句话的时候，朱颜狠狠吸了口气，在心里骂了千遍万遍“老妖婆老妖婆”。可转瞬她便笑盈盈地回答：“母妃，不管哪种本事，太子的心在妾身上便是天大的本事。”

秦徽柔斜睨了她一眼，冷哼道：“希望你几个月后还能如这般笑的出来！”

朱颜揉了揉眉，“看来和离的事得抓紧了。”她翻身坐起来，当初为防意外，她将和离书从晋王府带回了丞相府，藏在了自己出阁前住的院子里。她这次回来，就是拿和离书的。

雪花簌簌落在轿子上，朱颜捏了块甜点塞进嘴巴里。外面突然传来几声议论。

“方才瞧着从祝花楼里出来那人是齐大人，他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是啊，你看，那不是宋王吗？宋王追出来了——”

朱颜眼皮子蓦地跳了一下，暗道不好，撩起帘子朝远处张望一眼，那人果然是齐昀。慌忙催促道：“青禾，快，追上齐大人！”青禾甩起马鞭，片刻功夫，他们便追上了齐昀。朱颜半个身子探出马车，急急招呼道：“齐大哥，快进来！”

齐昀闻声扭头看去，见是朱颜，心里安定下来，小心翼翼将用他的外衣半罩着面部的沈卿云抱上马车。朱颜来不及问他发生了何事，只问道：“伤口在哪里？”

“脖子。”齐昀快速地回答。“齐大哥你转过头去。”朱颜再也顾不得其他，将手覆在沈卿云的伤口处。不知过了多久，沈卿云觉得周身的血液开始回流，源源不断的暖意渐渐驱走寒冷。

“主子，宋王一直跟在后面。”青禾的声音夹着雪花的寒意飘进马车里。朱颜双手紧紧握着沈卿云的手，声音冰冷：“不用管他！”说罢她抬头望着近在咫尺、一瞬间仿佛苍老十几岁的齐昀，张了张嘴，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并没有开口问他们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的伤很重，需要卧床数月。”

齐昀的视线落在沈卿云完好如何的脖颈处，那里除了骇人的血渍，已然看不出任何伤口。他从未听说有人的医术如此高超，可以在短短时间让伤口愈合。朱颜的言外之意他已明白。

他万分感激地说道：“今日多谢太子妃，多谢阿颜出手相助。今日之事允之定会守口如瓶。”朱颜不再说话，松了沈卿云的手，倚在轿厢上闭目养神。她这副身体天天被李澄明变着法压榨，如今又耗费大量心力去救人，身子甚是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