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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不再感到痛苦,只觉得那种无病无痛的轻松又回到了身上。
当她看到趴在桌子上睡过去的陪嫁心腹时,刘氏才意识到自己没死,是她期盼已久、寻找已久的道人来了。
他把她救活了。
“道长……”刘氏看着容颜未变的人,几乎是立刻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伸手去扯住他的道袍下摆,怕他又在面前消失了。
从事情脱离掌控、厄运降临在她身上开始,她就不止一次地渴望能再见到他,能再得到他的指点,告诉她要怎样才能补救,才能脱离这样的泥沼。
面前的人把她扶了起来,仿佛洞悉了一切。
他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那双仿佛有着缓缓旋转的星辰在其中的眼睛映出她久病的狼狈的样子,说出了一个让刘氏难以接受的消息。
他说:“你女儿已经死了。”
“……什么?”以为自己是久病刚醒听错了的刘氏下意识地反问一句,第一反应便是反驳他,“不可能,明珠好好的,怎么会死?”
这个给她夺运换命的术法最后会让她福运绵绵、得尽天下荣华富贵,她怎么会死?
应该死的是松意才是。
可是道人却看着她,神情悲悯得像是看着一个在哭闹不止的后辈。
他说:“她死了,术法中断了,我感应得到。她的尸体还在县衙,我去看过。”
他们用冰保存着程明珠的尸体。
只等刘氏醒过来,就把她叫过去审问。
程明珠在陈桥县闹出的动静太大,留下的影响也很大,如果不审清楚她还有没有同党,就这样草草结案的话,郭县令怕枢密使付大人会真的有一天来到县衙亲自过问。
“怎么会……不可能……这不可能……”刘氏接受不了。
她跌坐在床上,口中重复着这几句话。
她的珠儿死了,这一切因果仿佛就在这一刻了断了。
程家的衰落会停止,她也不用再想着把松意追回来,跟珠儿换命。
而她这十七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空。
一切都白费了。
“为什么……”刘氏抬起头,抓着道人的袍角,声嘶力竭地喊道,“是谁杀了她?是谁?!”
在这个院子里,本来应该守着官府的人,当刘氏第一句话喊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应该进来。
可是这个夜晚却是如此的安静,除了他们之外,仿佛再没有任何人在院中。
道人平和地道:“这正是我来的目的。”
刘氏怔怔地看着他,见他问道,“是谁破了这个局?是谁杀了她?”
“我不知道……”刘氏喃喃地道,她摇着头,“我不知道……”
“好好想想。”道人轻声引导她,“想想从京城到江南都发生了什么事,你遇到过什么人?”
遇到过什么人?刘氏混乱的脑海中只能想到一个跟女儿的死有关的人。
是那天夜晚来到这个院子里,那个拄着双拐、头发花白的老者。
道人见她张了张嘴,说道:“我来到江南以后,支撑不住了,在那娃娃里掉出来一张羊皮……我在上面看到了换命术,所以想同别人调换……然后就引了他来……”
刘氏抬起头,问道,“是他吗?他说他是你的仇人!他质问我为什么会懂得换命术!还问是谁给我的,又问你在哪里……”
可她怎么知道眼前的人在哪里?
她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帮她?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像她的两个姐姐一样,生下女儿就接受家道中落的命运,或者一开始就下定决心把生下来的女儿溺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得到了希望,又再次绝望。
道人听着她口中这个拄着双拐、戴着面具的老者,在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下抬起了如玉的左手。
他掐算了一番,眼中泛起意外的光芒。
奇怪,他竟然算不到这是什么人。
哪怕此人已经跟刘氏产生过接触,可他依然推算不出对方是什么来路。
他的仇人?
不。这是一个跟他一样踏出了那一步,所以愚弄了生死,跳出了棋局,变得不可测算的人。
他放下了手,在那只左手上本来没有一丝的掌纹,长在活人的身上既诡异、又神秘,而当中突兀出现的生命线就像是玉雕上的裂痕,打破了这种完美。
这是一个跟他一样的人。
对方来或许是为了破他的局,但绝对不可能是他的仇人。
他们是同类。
只要迈出了那一步,他们就不可能是仇人。
刘氏沉浸在失去女儿的茫然跟痛苦中,听面前的人问道:“那卷羊皮呢?”
“被他拿走了……”她本能地答道,然后看到道人的眼中浮现出了异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