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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她来了京城两日,却停下了脚步的原因。
唯有日夜保持勤勉警惕,才能不让危险变成灾难,所以她今夜才会在纸上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件都列出来。
从景帝早逝初见端倪,到近几年京城的冬天都格外的冷。
以及新年前后的地龙翻身、天狗食日,还有——太后寿辰之前京城发生的爆炸。
当时的邸报记载:“……从京城西南角至东北方,屋宇动荡,灰云涌起。须臾,有声如吼,地摇天崩,万室皆沉。方圆二三十里,皆化作齑粉,死伤者数以万计。”①
大齐早已经开始使用火药,虽然效果不及小师叔的霹雳弹,也不及在济州城外的山上,狐鹿逃走时掷出的那两枚,但京城西南角的工坊里堆积的火药,量也是相当可观的。
再加上太后寿辰,制造烟花的工坊也在加班加点,同样需要大量的火药。
因此一炸之下,就造成了罕见的伤亡,令景帝都不得不下了罪己诏。
当时陈松意在程家,也感觉到了这场爆炸的震动。
因为身体虚弱,刘氏允许送到她手上的消遣也就只剩京城发行的邸报。
由于前世亲身经历,又再三看过邸报上的报道,所以她印象深刻。
她凝视着自己写下的这些事件。
景帝身在皇宫,自己接触不到他,自然也无从提醒,但却可以提醒厉王。
至于天狗食日、地龙翻身这样的自然现象,既无从避免,也就没有人为的痕迹。
唯一可能是人祸的,就是那场爆炸了。
陈松意提笔,在工坊爆炸跟草原使团访京之间连上了一条线。
按时间算,爆炸发生的时候,草原使团正停留在京城。
再加上狐鹿逃跑时抛出的霹雳弹,此事是他所为的几率很大。
“可是为什么?他在京城制造这场爆炸做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报厉王杀进草原,砍下他们右贤王的头送去龙城的仇,那他不必只将范围局限在西南角。”
“他手中的炸药威力极大,只稍稍逊色于小师叔的,而且体积小,易于携带。”
“他若是想报复,就应当在整个京城全面开花,杀的人越多越好。”
如果换作是其他人,要推测他们的目标怕是不容易。
但狐鹿身后立着那道人的影子,陈松意立刻便想到了京城格局。
中原大地,王朝兴替,曾经有过多少帝都?
长安、洛阳、金陵……
长安曾被一把火付诸一炬,洛阳数次被屠戮,金陵如今成了旧都。
唯有京城,在几次王朝兴替中都保持了完好。
不只是这里,还有城外的横渠书院跟相国寺。
它们全都跟这座城一样,哪管王朝如何变迁,也屹立不改。
窗外再次响起了雪落下的声音。
陈松意看着自己找出的线索,眼中闪动着光芒。
她在京城生活了十几年,无论哪一世都好,都没有想过这座城奇异的坚挺。
此刻想来,这座帝都的布局应该是出自高人之手,其中大有玄机。
最好的办法,就是到高处去看一看。
以她的这双眼睛,应当一看之下就能够看出关键。
找出头绪以后,陈松意的心平静了下来。
体内的真气运转了一圈,消歇,然后放下了笔,吹灭了灯。
房中的火光暗了下来,只剩下从窗外透进来的雪反射出的光芒。
她拿起手炉,看着外面堆积着白雪的松枝,心中想道:“希望明天雪能停。”
……
运河北段。
在京城大雪的时候,运河上也开始结冰,驶往京城的船只会在河面彻底结冰之前停靠,而北运河的一段会成为天然的渔场。
承载着来自草原王庭的使团的大船在黑夜中破开水面,撞碎了水上的浮冰。
船舱里,原本在熟睡的孩童猛地惊醒。
“嗬——”
他倒吸一口凉气,白着脸坐了起来,惊魂未定地摸上自己的喉咙。
确定自己的脖子上没有伤口,还能呼吸,那张精致的小脸才恢复了血色。
他大而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虚空某处,里面的神情从惊惧变成了仇恨。
已经过去快要一个月了,回到使团中的狐鹿还是经常做梦。
梦见那张戴着饕餮纹样的面具,梦见那把匕首割开自己的喉咙。
——梦见在窒息中,死亡的影子一点一点地覆在自己身上。
外面响起了走动的声音。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动静,在外候着的护卫想进来。
狐鹿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喝道:“都给我滚!”
他从开始做噩梦就把服侍的人全都屏退了,不希望旁人见到自己这么丢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