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舒被扶着下马车，一阵风恰好吹过，挽好的发丝在空中逸散，发丝拂过脸颊红唇，被指尖压在耳垂附近。

克莱恩反应极快地接住掉落的簪子，置于手心递回去，微笑：“老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宋舒不会挽发，只好把簪子收进口袋里，随克莱恩进门。

仆人斟茶上点心，克莱恩将鎏金茶杯推过去，“这些天写信打扰老师了。”

宋舒摇头：“不打扰。”

克莱恩写的可比安东尼那不知所云的废话好多了，起码让他有回信的欲望。

宋舒感觉口渴，抿一口茶，“让我过来有什么事么？”

克莱恩放下茶杯，长腿微曲着，后颈缱绻交缠的卷发随着动作倾落。缓声：“我想问问老师，对下一任国王的看法。”

如果宋舒看得仔细，他可以发现克莱恩动作的不协调，又或者说，发现克莱恩其实受伤了。但遗憾的是，宋舒除了对爱丽丝仔细，其他人压根就不会过多搭理。

他想的是，来了来了终于来了，要他站队了。

555磨刀霍霍：【别忘了。】

感情线一塌糊涂，起码剧情线宋舒得牢牢握住。

宋舒心里比了个ok的手势，又借着抿茶的动作垂眼，“你很适合这个位置。”

宋舒刻意不看克莱恩，一方面是为了避免自己心虚，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真有点渣男了。

555：【那不是，昨天才夸完爱丽丝，今天又来哄克莱恩。】

咳咳…！！

宋舒差点呛到，他汗毛都要竖起来了，555怎么把他说得跟个始乱终弃的男同一样？

克莱恩意外地笑了，偏黑的肤色看起来有些酡红，就像是处在兴奋之中的蛇类，阴冷的怪异。

他直白地看着宋舒，“老师似乎很相信我。”

克莱恩不是里安的孩子。他只是实验室出生的黑魔法禁忌品，是莉莉丝挽留宋舒母亲安琪儿的失败产物。

没有王室血缘，又如何能参与到王室夺嫡之中？于是克莱恩瞄准了宋舒。自始自终他都清楚里安、莉莉丝还有柏温对宋舒的偏爱。只要宋舒支持他，里安也许会出于看热闹的心思，让他参与夺嫡之争。

宋舒是天生的宠儿，出生开始就无需担心一切。而克莱恩的痛苦也正是从出生便开始，他的诞生被强行刻上宋舒的名字。

但他现在都没能明白，宋舒到底是什么？是疼痛的信号，还是救赎的安全词？

克莱恩对宋舒的感官很复杂。他恨里安，也恨创造他的莉莉丝，唯独对宋舒恨不起来。分明他的一切都是宋舒间接造成的，没有宋舒，他甚至不用遭受那些羞辱般的训诫。可结果就是，他尝试过，他恨不起来。

克莱恩微微垂着眼皮，偏黑的肤色，黑曜石般纯黑瞳孔，总是有那么点邪性的。这使得克莱恩需要温和地微笑，用王室绅士礼节将那邪性压下，让自身神态表现得更为亲和。

他懂得如何让自己变得更讨人喜欢，只可惜面前的人眼里只有爱丽丝。

宋舒坐在克莱恩对面，手指捧着克莱恩推过去的那杯茶。常年受着柏温的管制，古宅也不常出，他肤色偏白，仿佛煮沸牛奶上浮现的那一层奶皮。五官精致，却不失英气锐利，你不会错认他的性别，却也无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克莱恩想，他对宋舒到底是什么心情，宋舒又是怎么看他的？宋舒如何可以态度肯定笃定地，却又用着全然不在乎的语气说出相信他这种话。

话语和态度很矛盾，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宋舒也许真的不在乎这种事，也不在乎他。

面对他们，宋舒总是散漫的，甚至有些懒洋洋，说不定现在捧着茶杯也是在走神，大概再想艾利斯、想今天吃什么，总之落点不会在他们身上。细数宋舒所用心做过的事，克莱恩能想到的几乎都和艾利斯有关。

他的弟弟艾利斯，国王里安真正的孩子。又一个和他命运截然不同、幸福得让人嫉妒的天之骄子。

克莱恩已经很久没有这种非人类的嗜血杀意。他压抑着，但那点情绪还是不可避免从眼睛里跑出来。

可很残忍的一件事，不管他情绪外泄到如何地步，在场唯一的人不会在意。

仿佛天生的，宋舒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带着让人牙痒痒的冷漠和看定一人的偏爱，让人想着把他撕碎，囚-禁，这样他眼里起码能容得进其他人了。

但死人总没有活人来得鲜活。死了仅剩的尸体也是冰冷的，没有反馈，那让人可恨的冷漠也还在。

看着宋舒喝茶又虚空走神，克莱恩总算是摸得到点豁然开朗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