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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观里有很多道士,日夜都要花费大量时间打坐,门客也加入了进去,可他坐不住,总在蒲团上动来动去,心里难以静下来。
今夜也是一样。
门客进行到一半就走了,他叫一个道童烧好水提去他的房间,打算睡前洗个澡。
道童呼哧呼哧把水给他提了过去,还被他使唤,临时接了个捶背捏肩的活。
水淹到门客胸口,他靠在木桶边缘,享受道童的服务。
道童不敢有怨言,一是这位施主捐了很多香火钱帮忙扩建道观,二是因为,施主好用毒,能在人毫无察觉时中毒身亡。
“施主,这力道可合适?”道童询问。
门客闭着双眼:“加重点。”
“好的。”道童脚垫起来给他捏肩,累得气喘吁吁。
门客抚摸断掉的拇指,他想到那次带了什么去义庄,又控制不住地回忆起了在张家经历的恐惧,身子先是小幅度地抖动,很快就大力抖了起来,木桶里的水花碰撞着四溅。
“施主?施主,你没事吧,施主?”道童收回手探头。
门客的余光冷不丁地瞥见一个脑袋伸在他肩头,他又惊又骂:“滚出去!滚!”
道童莫名其妙被骂,脸色红白交加地跑出了房间。
“胆小如鼠,心里有鬼,哼!” 他对着墙抖了抖湿袖子,走了。
房内静了下来。门客坐在木桶里平复片刻,他擦了水披上长袍去床上,几个瞬息后就下床去研制毒药。
研制到半夜,门客才睡下。
道观的道士们大多都睡了,零星几个守夜的没制造什么响动,房内房外都静悄悄。
门客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了别人的呼吸声,就在他的旁边,很平稳,像是正在熟睡,可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神经刷地一颤,睁大眼睛醒了过来。
旁边没有躺过的痕迹,蜡烛一根没灭,都在燃烧着烛火。
门客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他知道是他出现幻觉了,最近经常出现这类情况。
“千不该万不该去张家!”
门客无数次后悔,他恶毒地诅咒连累他的张家灭门。
过了不知多久,门客什么异常都没察觉到,他翻身把后背对着床边,想想又将后背朝墙里面,严丝合缝地紧紧贴着墙壁。
就在门客不自觉地陷入沉睡之际,他又听见了呼吸声,这次不再平稳,二是很大声,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紊乱,似是快要窒息了。
门客这次没睁眼,他在心里碎碎念:“幻觉,还是幻觉。”
身上一重,有人坐了上来,正在一点一点往上爬,门客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出房间,边跑边撕心裂肺地大喊:“道长救我——道长——”
道长为了道观的安宁,让门客跟他同睡。
门客要求睡在里面,他挨着道长,在对方深厚的道行带来的安全感下慢慢松懈。
不知到了几更,门客被若有似无的猫叫声吵醒,道观里有猫吗,还是一只小猫,在那一声接一声地叫唤着,实在是吵得很。
“道长,你有没有听到……”
门客一回头,一张青白人脸近在咫尺,那是一个女子,她平躺着,脖子扭在他这边,双眼暴突死不瞑目,他惊恐地尖叫着挥拳砸上去。
待他手骨酸痛稍作停滞才发现,躺在那里的人是道长,已经被他打得面目全非。
门客魂飞魄散地爬下了床,赤脚踉跄着往外跑,他想起来了,那不是猫在叫,是小孩子的哭声。
张家有个丫鬟和人私通怀上身孕,小腹微微突,被他灌了毒药,一尸两命。
他跑着跑着,摔趴在了地上。
感觉有人过来了,他欣喜地抬头呼救,嘴张大能看见嗓子眼,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滴答……滴答……”
有水滴不断掉落在地上,一双湿漉漉的绣花鞋出现在他面前,接着是第二双,第三双,第四双……他的身边站了很多女子,她们的身上都在滴水。
“滴答”
“滴答,滴答”
他紧闭眼睛面如死灰地大声念咒,周身被温热水流包裹,骤然惊觉自己坐在木桶里。
根本就没起来。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梦境。
道观保不住他了,他抖着手穿上衣物,在巨大的崩溃中连夜赶去义庄。
……
天麻麻亮,翠儿拎着个篮子走出秀才隔壁小屋门,她去乡里买豆腐,路过土坡上见到一个人跪在那里,隔着距离喊了声:“谁啊,谁在那!”
没反应。
翠儿壮着胆子走近一瞧,是那个门客,他跪在土坡上面,脖颈诡异地弯曲着,头深深地耷拉在身前,上半身直挺,嘴里塞满了装什么药粉的纸,七窍流血,人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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