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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轻岫一欠身:“咱们两家做了多年邻居,我既然来了川松,岂有不登门拜访之礼。只怕来得冒昧,扰了余舵主清静。”
其实在座双方都清楚朝轻岫此行必是来找麻烦的,面上却依旧平和客气。
朝轻岫开门见山:“贵庄曾说咱们运货当日意外弄湿了绸缎,今日在下便将布料带了过来,余舵主请过目,瞧一瞧布匹上水渍的新旧。”又道,“我年少识浅,实不知该如何处置此事,还请余舵主指教。”
她言语间虽然依旧谦和,却是明明白白在请余恒之划下道来。
余高瞻汗出如浆,感觉自己方才实在考虑不周——别的也罢了,起码在给查三宝挑选棺椁的时候,应该也替自己考虑一下身后事的处理。
余恒之扫一眼那些绸缎,拿到手中细看,末了叹息一声:“上头的污渍,最旧的那些的确是七八天之前染上的。”
第119章
话音方落, 余高瞻已经面色如土。
如果说方才还只是那位朝帮主单方面问责,那么余恒之做出这样的回复,就等于双方已然在镖货责任归属的问题上达成一致。
东西不是自拙帮弄坏的,那么自己之前的行为, 自然就有了大问题。
天衣山庄固然家大业大, 然而这边毕竟只是天衣山庄的分舵, 自拙帮帮主亲自上门找事,作为舵主的祖母未必会因此倒霉, 作为孙子的余高瞻自己……只能说他前期表现得过分积极, 已经跟朝轻岫打过照面, 在人家那边挂了号,翻车后很难全身而退。
许白水注意到余高瞻表情不对,觉得此人心态着实不大好, 毕竟有黄为能等人做对比, 余高瞻的下场绝非是最糟糕的那种,很不必此刻就忙着感觉到绝望。
余恒之平静说完鉴定结果, 除了目光里的那丝疲惫外, 表情与方才似乎没什么不同,只是仿佛一瞬间就老了五六岁。
不过她武功有成,原本看起来就比实际年龄年轻二十岁, 此刻纵然憔悴一些, 依旧不失内家高手风范。
其实朝轻岫之前猜得不错, 余恒之年纪已经不小,不愿继续耽于俗事当中,所以近些年分舵内绸缎运输之事, 她都是让手下去办的,自己并不干涉。
一般余家这边会选择自行将布匹送到总舵去, 这次却是选择了让隔壁帮派帮忙送,若是仔细想的话,确实有些不对劲。
余恒之自然知道晚辈里的几个孩子关系不和睦,也清楚分舵内成员矛盾不少,然而这摊家业终有一日得交到年轻人手中,她不能一直握着权柄不放手,得让小孩子自己去摔摔跤。
好在虽然许久未曾理事,余恒之的心思依旧清楚,在收到朝轻岫亲自登门的消息后,心中就有了决断,此刻更是果断地给出了自己的态度:“朝帮主,会发生这样的事,全怪余某治理分舵不严,之前赔偿云云,不必提了,日后再带人上门向朝帮主请罪。”
话音方落,大厅内外的天衣山庄弟子,面上都露出无法掩饰的愕然与震惊之色。
余恒之是江湖前辈,声名显赫,天衣山庄又是武林名门,纵然她这些话没在外面说,然而对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低头至此,也可以算作颜面扫地。
而且连余恒之都如此做,余家其他人,更是在朝轻岫面前抬不起头来。
此刻,天衣山庄这边最平静的依旧是余恒之,她的心情有些怅然——虽然因为不问世事的缘故,自己对周边的江湖势力已经慢慢开始缺乏了解,好在前些日子小女儿过来陪着说话,多少听闻了一些有关郜方府那边某位江湖新秀的传言。
余恒之的目光停在朝轻岫面上,随后又缓缓移开。
朝轻岫此人不过十六七岁,以这样的年纪能成为一个帮派的老大,实在是难以置信之事,遑论她还吞下了白河帮的大半地盘。
能做到这些,要么是对方身后有高人指点,要么就是此人城府武功无一不佳,实实在在不可小觑。
再或者……
余恒之心中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这个念头让她整个人瞬间紧绷,神情却比方才还要平静。
总而言之,就是能不招惹,就决计不要招惹。
余恒之的视线又从余高瞻身上划过,她大概也能猜到孙子的想法——白河帮的分舵刚刚被自拙帮所吞并,依照一般的帮派更迭规律,此刻川松分舵内必然人心浮动,很适合趁机过去欺负一二,别说天衣山庄家大业大,就算一些寻常盗匪,怕也会忍不住想过去碰碰运气。而连充尉虽然未必如何敬重杜二,却对旧帮派有很强的归属心,多半也不肯向总舵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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