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命(53)
隆庆帝好说歹说,总算是把魏皇后劝住了,直到魏皇后回了坤宁宫,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唉,能拖就拖吧,等到实在拖不下去的那天再说。
坤宁宫内,魏皇后神情冷峻,倚在榻上不知再想什么,身边就留了洗梧一个人。
“奴婢还以为娘娘会去质问陛下为何会对太子讲那些不着边际的话,还好娘娘没有冲动。”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洗梧依然心有余悸。
“其实我是想问他的,可是坐在步撵上,想着想着就想明白了,那是陛下啊,是整个大齐的主宰,他首先得是个皇帝,然后才是丈夫和父亲。”魏皇后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只是没想到,他从那么早就开始忌惮起魏家,既然如此,他当年又何必把我迎进坤宁宫呢?”如果她不曾嫁入皇宫,不是皇后,可能魏家就不会有此一劫了。
隆庆帝对外戚的忌讳铭心刻骨,想想当年他自己的母族就知道了,范氏一族上下几百口人,如今是一个男丁都没有了。
当年范太后就是因此郁结于心,范氏亡了之后她疾病缠身,没两年就去见先帝了。
范氏没了,如今又该轮到他们魏家了吗?
魏皇后心中警惕,轻声吩咐洗梧着人去天牢打探魏家上下的消息。
第二天夜里,没等到天牢传回来的消息,魏皇后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一身内侍装扮,年纪已经很老了,皱纹一条条挂在皮肤松弛的脸上,眼睛也浑浊不清了。
魏皇后却一眼就认出了他,“吕公公,你不在慈宁宫守着,到本宫这坤宁宫做什么?”
吕公公是范太后的心腹大太监,自十余年前范太后薨逝后,他就守着慈宁宫空空的宫殿,从未踏出半步。
“参见皇后娘娘,”吕公公弯着腰拱了拱手,“十多年不见,娘娘仿佛一点都没有变。”
“十几年了,你老了,本宫也老了。”魏皇后叹了一声,问道:“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吕公公看了眼洗梧不说话。
魏皇后道:“她是本宫信得过的人就像先太后信任你一样,有话不妨直说。”
吕公公这才道:“老奴今日来,是奉了太后娘娘懿旨……”
话未说完,便被魏皇后打断,“吕公公,本宫敬你是先太后跟前的老人,但你可不能打着她老人家的幌子胡说八道。先太后已经薨逝十几年了,哪里来的懿旨?”
“皇后娘娘息怒!”吕公公不卑不亢地道:“老奴遵的是太后娘娘的遗旨。太后娘娘吩咐老奴,如果娘娘和祥宁公主一生顺遂,这件事就一辈子不让娘娘知道,如果娘娘和公主有性命之忧,就让老奴把这件事告诉娘娘,何去何从,全凭娘娘做主。”
“什么事?”魏皇后心中惊疑不定,感觉吕公公将要说的事,对她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娘娘一定还记得大皇子吧?唉,他是病死的,又不仅仅是病死的,才那么小一点就夭折了,真是可怜呀!”吕公公苍老的脸上露出怜悯之色。
魏皇后如被雷击,她愣了好半天,才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吕公公叹气道:“皇后娘娘,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明明已经想到了,为什么不敢面对呢?”
“你是说……是陛下?”魏皇后腿脚发软,踉跄跌坐到椅子上,摇头不肯相信,“不,宗儿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吕公公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幻想,“亲生儿子又怎样?太后娘娘还是他的生母,不也被他气死了!当年娘娘那样求他,他都不肯放范氏一条生路,你看看,如今可不又轮到魏氏了。坐上了那个位置,骨肉亲情算得了什么,江山、权柄才是最重要的。”
魏皇后浑身无力,脑子里嗡嗡直响,她想起了二十几年前的事,那时宗儿才几个月大,不慎染了风寒,太医看了说不妨事,吃几副药就好,谁知吃了几天药不但没有好,反而越来越严重。
她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找来看过,都说是外感风寒,可吃药总不见效,眼看着宗儿一天天虚弱下去,拖了两个月终于没了气息。
她记得那时隆庆帝发了好大的火,太医院的太医杀的杀,流放的流放,空了一大半。她以为他是痛心儿子年幼夭折,现在回想起,未必不是他杀人灭口。
可是,那时范氏正是鼎盛时期,他还要靠着魏家和范氏抗衡,这么早他就开始防范魏家了吗?
“吕公公,这事既然已经烂在你肚子里二十几年了,为什么今天又要说出来?你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魏皇后厉声问道。
吕公公苦笑一声,“皇后娘娘,陛下再怎么样都是太后娘娘的亲儿子,她不维护自己的儿子,还能维护谁?她只是没想到,陛下会这么狠,为了他心中的大业,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可以利用。她也是怜惜娘娘,所以在临终前交代老奴,如果陛下心存愧疚,善待娘娘和公主,刚才那些话就憋在心里,带进棺材里;可如果陛下又想着利用娘娘或公主,让你们陷入危难之中,老奴就将当年的事告诉娘娘,由娘娘自行定夺今后该怎么做。”